直到宋玥离开杭州,伶俜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刺杀太子一事,就这样无声无息作罢,长安长路本来是怕连累宁府,事发后就躲在外头,过了两日打探到根本就没有任何太子被刺杀的消息传出,知道伶俜回了宁府,赶紧从外头赶回去。
长安腿伤很严重,被长路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别院,见到伶俜,两人就噗通跪下,声泪俱下道:“小姐,是属下没用,没能保护好小姐。”
伶俜知道两人误会了甚么,宋玥对她君心叵测,两人是一直知道的。在他们看来,她那日被他带去山庄,为了保他们安然无恙,定然是答应了宋玥的混账要求。
她看着两个大老爷们儿哭得厉害,一旁的翠浓和青萝满脸错愕担忧,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别急着哭,跟你们想的不一样。那晚我身上带了迷药,趁宋玥没注意迷晕了他,悄悄逃走了,他甚么都没来得及对我做。”
长安红着眼睛抬头看她:“真的?”这样问着,明显是不相信她所说,觉得她是在安慰他们。
伶俜有些无奈笑道:“若不是真的,我现在能这么轻松地跟你们说话?”见两人还是半信半疑,道,“不信你们问翠浓,前日太子还来府中气势汹汹地找我呢!不过回了府中,他也就拿我没有办法。”
翠浓连连点头:“那日太子确实气势汹汹来找小姐。”说罢,又奇怪地问,“那日你们到底去作甚么了?而且长安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她刚刚看着他一瘸一拐进来,吓得不轻,但见他和长路声泪俱下地跪在地上,一时没来得及问。
长安终于松了口气,也是怕翠浓担心,赶紧摇摇头:“无事,就是你们也知道太子对小姐居心不良,那日我们不小心撞见,发生了点冲突,小姐被他给带走了。”
翠浓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胆子恁大,怎敢和太子发生冲突?”
伶俜赶紧讪讪道:“都怪我一时冲动,想着世子到底是死在太子府上,心里就不痛快,看到太子难免语气差了些。长安长路也是为了护我,才得罪了太子。”
翠浓赶紧扶着长安进屋:“虽然我也替世子不平,但太子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看看身份!好在只是打伤你的腿,打死你都是活该。”
伶俜看着几人进了屋,微微叹了口气。别说是长安长路,就是她也是自不量力。就算宋玥不是太子,那也是一品亲王,他们这回只能算是运气好,宋玥那黑心黑肝地不知怎的就良心发现,没同他们计较。
她正要跟着进门,身后忽然传来宁璨熟悉的声音:“表妹!”
伶俜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月洞门口,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宁璨,而是他旁边一身青布长衫清风霁月般的苏冥,这两日为了不让人起疑,两人并未见面。现下见到他出现在自己门口,她顿时有种如隔三秋的错觉,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抱住他。但到底还算有理智,努力压下脸上的狂喜,只微微笑道:“表哥苏公子!”
苏冥朝她微笑着颔首,神色自然看不出半点异样。
宁璨笑着道:“苏兄明日就要回西北,今晚我在临江楼订了位子为他践行,你要不要一起去?”
伶俜愣了半响才稍稍反应过来,讷讷道:“苏公子就要走了么?”
苏冥看着她有些失神的模样,勾唇笑了笑,轻声道:“杭州这边的事情办得差不多,该看望的人也看了,再不回西北,恐怕秦王殿下该不高兴了。”
伶俜点点头,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滚出来。这才刚刚在一起,就要分别,她哪里受得了。要不是宁璨在场,她都要扑倒苏冥怀里哭出来。好不容易才没让表哥看出异样,伶俜不动声色深呼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就同表哥一起去为苏公子践行。”
临江楼是杭城一家高档酒楼,宁璨作为地方大员宁巡抚家的公子,出手自是不会太寒酸,他订的是酒楼里最好的那间雅房,打开窗子,看到的便是夜间湖上风光,摇曳着红光的游船和画舫,别是一番景致。
其实伶俜跟着两个男子出来吃饭喝酒,其实有失体统。但宁璨虽然是个读书人,却是个不拘小节的,他未在意,伶俜和苏冥自是装作不知。宁璨酒量不佳,几盏下肚,就开始婚婚欲醉,拉着苏冥笑道:“苏兄,明年秋闱我倒是不怕的,定然是能中个举人的。但后年的春闱我就有些担心了,万一中不了进士,我怎么开口跟表妹求亲!”
伶俜本来在喝着茶,闻言差点一口喷出来,先是看了眼醉得双颊酡红的宁璨,又睁大眼睛无语地看向苏冥,得到对方一个神色莫辨的眼神,她赶紧又喝了一大口茶压惊。她是知道表哥待她好,但无非是兄妹之情,怎么会想到娶她呢?姑且不论她名义上是个寡妇,两人可是亲表兄妹,中表婚在本朝律例是听从民便,本质上其实就是不推崇,蛮夷之地还算常见,但士大夫阶层表亲婚姻少之又少。宁璨是要入仕的,娶了一个寡妇表妹,那还能有前程?也不知该说他天真还是傻气?
苏冥拍拍宁璨的背,笑道:“以宁兄的学识,考中进士不是问题的。”
宁璨吃吃地笑,已然是醉得厉害:“承苏兄吉言,苏兄恐怕是能连中三元的,到时我也与有荣焉。”
苏冥好笑地摇摇头,见他醉得厉害,道:“我明日还要启程赶路,时候不早了,不如早些回去。”
“好好好!回去!”宁璨说完这句,咕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发出了沉沉的呼吸。
伶俜忍不住掩嘴轻笑,苏冥看了她一眼,将烂醉如泥的人扶起来,三人一同下了酒楼,上了在外候着的宁府马车。宁璨虽然没有醒来,只偶尔呢喃着呓语几声,但伶俜和苏冥坐在黑暗的马车内,也不敢多说话。那车子行了一阵,苏冥到底没忍住,将人拉过来抱在怀里。伶俜笑着将他回抱住,无声吻了吻他的唇。
不知不觉到了宁府门口,马车停下来,本来烂醉的宁璨猛地坐起来,吓得伶俜赶紧离开苏冥的怀抱,哪知坐起来的人只是咕哝一声,又噗咚一声倒在车内。伶俜愣了下,和苏冥一起失笑摇头。
进了府中,伶俜和苏冥不得假装生分,各自回了自己屋子。但回了自己别院的伶俜却禁不住躁乱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踱来踱去。只要想到苏冥明日就要离开杭州去西北,她就冷静不下来。她知道他不可能留下来,而她也不能跟他一同去,不然肯定暴露身份,两人暂时的分别是必然,可这暂时到底是多久,她却一无所知。
本以为沐浴之后上了床,会好一些,哪知仍旧是辗转反侧,虽然已经快到三更天,仍旧毫无睡意。倒是旁边翠浓和青萝的屋子,早已经安静如水。
直到身边忽然有温热的躯体靠上来,她先是吓得差点尖叫,好在瞬间反应过来发,翻身将人抱住,低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苏冥道:“你这里守备又不森严,要进来还不容易?”说罢,在她唇上亲了亲,“睡不着?”
伶俜顿时鼻子就一热,哽咽着声音道:“你明天就要走,我哪里还睡得着。”罢了又问,“不能再多待一阵么?”
苏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揽在臂弯里紧紧抱住,亲着她的耳畔道:“我离开西北已经两个月,四殿下那边恐怕已经急了。”
伶俜埋在他脖颈边瓮声瓮气道:“可是我舍不得你。”
苏冥抚了抚她的脊背:“我知道,四殿下已经准备回京,等回了京城,我想办法让你也回去,咱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伶俜微微愣了下,宋铭准备回京,难不成他要跟上辈子一样,准备开始夺储?只是她现在也没多余的心思想这些,只觉得一阵悲凉,她和苏冥本是夫妻,却不得不承受这种不能相认的别离。心酸了须臾,她点点头:“那我等你。”
苏冥笑了笑,为了安抚她,难得戏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别浪费了。”说罢,伸手将她薄薄的杭绸亵衣剥去,翻身覆在她身上。
伶俜的屋子和翠浓青萝的屋子相连,两间房只隔了一道云母雕花木门,稍微大一点声响旁边便听得到,平日里唤人倒是方便,但如今想做点坏事,委实不那么方便。
伶俜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只任凭苏冥翻来覆去将她狠狠折腾,虽然两人都只有默默喘息着,但那木架子床却是咯吱咯吱摇得厉害。
苏冥也是因为离别在即,所有的不舍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越想压抑越收不住。最后伶俜实在被他弄得忍不住,见她要叫出来,他眼明手快将自己手指塞入她口中,让她紧紧咬着,这才将那尖叫声吞了下去。隔壁不知是翠浓还是青萝大约是隐隐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嘟哝了一声:“小姐,你还没睡么?”
伶俜自是不敢出声,紧紧咬着苏冥的手,连身子也绞紧了几分,弄得苏冥在她身上狠狠颤抖了片刻,这场纠缠方才平息下来。
伶俜松开他已然被自己咬得带了点血腥味的手指,忍不住掐了他两把,娇嗔道:“坏蛋!”
苏冥轻笑,将她揽进怀里,笑着低声问:“你表哥是怎么回事?”
伶俜愣了下,瘪瘪嘴道:“我怎知道他怎么回事?”
苏冥轻笑:“我可是在进宁府的第一天,就听他说打算考中进士后娶你。”
伶俜想了想,叹了口气:“表哥生性善良,大约是看我可怜心疼我。”
“是吗?”苏冥阴测测地咬着她耳朵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