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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辞呆坐了很久,才慢慢反应过来,柳靖之已经走了,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是个彻头彻尾的死人。

她盯着他安静祥和的容颜,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无非是场绑架,无非是被绑匪暴打了一顿,他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外星球那么险恶的地方他都能撑下来,为什么就熬不过这一关呢?

她的脑子乱做一团,心里空荡荡地没有着落。她的七舅舅走了,再也不会冷冰冰地和她说着毒舌的话,再也不会用他别扭的方式关心她……世上从此没有柳靖之的存在,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被挖走了一块,以后再也不会完整了。

颜辞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久到胖男人一行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从后头虽然看不清她和柳靖之在折腾什么,但起码能确定他们有互动。可如今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跟个雕像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等他们开口问个究竟,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紧跟着桌上的传呼器也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胖男人刹那神色大变,对闻令望焦急地说道:“小少爷,外头估计出事了。你带她先走,我们三个随后就来。”

关键时刻,闻令望也不多啰嗦,立即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往颜辞脖子后方扎了一针,然后扛起她就走。

至于地上那个没有生气的男人,他相信郭哥他们会处理好的。

颜辞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境,她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奔跑,身后追逐着无数怪物。

她跑啊跑,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明。颜辞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接着……黑暗消失了,怪物没有了,她的面前是个陌生的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惊喜:

“小辞,你醒啦?”

颜辞愣愣地看着他,她分明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为什么对方从头到脚都是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样子?

“我们认识吗?”

男人原本欣喜无比的脸瞬间垮了,他伸手就要摸她的额头,却被她灵巧地躲开了。

颜辞戒备地望着他,面色不郁,对男人的印象又差了几分,“你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男人一脸受伤的表情,低垂着头,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颜辞见状竟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愧疚之情,冥冥之中好像有个声音在指责她不该对男人如此冷若冰霜。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男人突然抬头,担忧地问道:“小辞,你确定你从楼梯上摔下来时只摔到腿,没有把脑袋也摔了吗?”

他语气满满的都是关切,可眼底又带着些许戏谑,一时间颜辞也不确定他是在关心她还是在损她?

“你说我摔下楼梯了?”颜辞迟疑地重复道,她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脑子里却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男人起身倒水,半是责怪半是无奈地说:“是啊,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人了走个楼梯居然还能把自己弄进医院?”

他把水递给她,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动作熟练地削起来,“还有,失忆这招你已经用烂了,可不可以换个新梗?我实在是没办法陪你演下去……”

颜辞懵懵地盯着手里的玻璃杯,思绪一片混乱。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已经不像刚醒来时那么陌生了,莫名其妙多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虽然脑海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却不觉得自己失忆了,仿佛这才是她正常的状态一般。至于他口中提到的“装失忆”,那是什么鬼?难道她摔下楼梯的时候真的把脑子一起摔坏了?

“喂,杯子有我好看吗?把你迷得眼睛都直了。”男人一边把去皮的苹果切块装盘,一边抱怨道。

他调侃的口吻给她带来一种熟稔的亲昵,颜辞忍不住再次问道:“我们真的认识吗?”

男人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果盘放在她面前的伸缩小桌上,凑近她,认真地回答道:“你好好看看我,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吗?”

她茫然地瞧着他,这是一张算不得多好看的脸;但神奇的是,每一个分开的五官都很惊艳。

渐渐地,像是寒冷的冬夜里忽然升起了一簇火焰,颜辞的脑子里快速闪过两个字:

“阿祖。”她无意识地喊出了声,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个名字从何而来。

男人眼底是浓浓的笑意,他低头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啄了一口,宠溺地说道:“这不是想起来了?就那么喜欢玩失忆啊?”

颜辞撇开脸,假借喝水掩饰心底的波澜起伏。或许是因为他刚吃过苹果的关系,她总觉得自己的嘴巴上甜甜的,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果香。

那种感觉平静而美好,像是世间一切烦心事都消失不见了似的。

“你能告诉我你的全名是什么吗?”

男人,或者说是阿祖露出了极其无可奈何的神情,“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的全名是吴彦祖。吴彦祖,阿祖,你听清楚了吗?”

颜辞闻言一口水险些喷出来,虽然勉强咽下去了,却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阿祖看了既好笑又心疼,一边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一边骂道:“喝口水也能呛到,你真是笨到家了。”

她咳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实在是被他的全名震惊到了。

颜辞记得“吴彦祖”这个名字,问题是她印象中的吴彦祖分明不长这个样啊?那被众人吐槽的薄嘴唇哪去了?

真是太奇怪了,她究竟是怎么了?

“好吧,算是败给你了,我不去安京可以了吧?”阿祖见她半天缓不过劲来,不由自主地妥协道,“才不在你身边一天,你就能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我要真转学去了安京,你岂不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安京?”颜辞喃喃自语道,总觉得这个词听起来有种格外的熟悉。

“对啊,帝都安京,多高大上的地方,偏偏入不了你的眼……”

“我不喜欢安京。”她的本意是个疑问句,谁知一开口就成了陈述句。

“我知道,你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连家里的鹦鹉都会说了好吗?”他忽地伸手碰了碰她右边的脸颊,低低地叹道:“可是也只有安京,才可能治好你脸上的疤……”

颜辞下意识地摸上他刚刚触及的地方,坑坑洼洼的手感即使不照镜子,也足以让人猜出个大概来。

比起左半边细腻光滑的肌肤,这半张脸显然是见不了人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更甚。照理说她应该十分沮丧难过才对,可实际上颜辞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坦然和淡定,仿佛她早就知道并接受了自己脸上有片丑陋的疤痕似的。

“你说的转学去安京是怎么回事?”

阿祖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这回她没有再惊慌失措地避开,“没什么,总之我答应你,好好陪你在粤州读完大学。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这里是粤州?我说怎么你的华夏语听着有南方口音呢!”

阿祖手一顿,没好气地说道:“祖宗,别闹了行吗?作为土生土长的粤州人,你的华夏语说得和我一样好吗?”

“是么?”颜辞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记得我的华夏语说得特别标准呢?咦……好像听起来是和你一个口音……”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祖,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大概真的是把脑袋一起摔坏了,好多事情都是迷迷糊糊的。”

阿祖孤疑地打量着她,“小辞,你是认真的还是逗我呢?”

颜辞放下杯子,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当然是认真的啦。我刚醒来那阵看你完全是个陌生人,现在虽然也没熟悉多少,可起码感觉上亲近了许多。”她边说边晃了晃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不然我也不会对你动手动脚啊?”

阿祖先是忍俊不禁,随后又皱起了眉头,“既然你觉得身体不对劲,我还是叫医生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吧?尤其是你的笨蛋脑袋瓜子,我可不准你忘了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