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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长城关卡

德国在东北兴建或与北方实业合作的造船厂、医药化工、汽车装配厂、光学仪器厂等一大批重工业都是短视的英国资本家们所不会投资的。朱尔典愤愤地想,他们只会用这些资本去殖民地吸取血汗,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真到了国家生死存亡的时刻,让电车公司和自来水公司见鬼去吧。在军事上,北疆国防军虽然聘请了八国军事顾问,但他的总体训练大纲是仿照德国军队的,部队的装备从枪支到衣服,几乎都是仿照德国的,按照这个模式培养出来的军队,更亲近哪个国家岂非一目了然?要知道在落后国家,尤其在东方国家,军队对于国家政策的影响力要远远胜过西方民主国家。

想到这里,朱尔典再也坐不住了,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让他最担心的场面,秦时竹掌握全国政权后全面倒向德国,要改变这个危险后果,他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给秦时竹制造障碍,必要的时候直接插手,甚至动用武力干涉,防止秦时竹染指全国政权,继续支持袁世凯政权;第二,与秦时竹沟通,用换马的方式来确保大英帝国的利益,只要秦时竹答应维持英国的利益,英国方面并不介意甚至愿意帮助他获取最高权力;第三,什么也不要行动,等局势明朗之后再选择行动方案。

他首先排除了第三条,这一条看上去太过于消极,和英国的实力和地位并不相称,如果真的等局势明朗之后再动手,说不定已经失去了在中国的主动权,他对袁世凯是否能在军事上支撑下去没有足够的信心,他还背不起丢失中国这个罪名。第一条道路是最强硬的,但是成本和风险也太高。朱尔典对于军事上解决北疆很有信心,但左右权衡后,认为代价过于高昂,在欧洲局势如此紧张之时,还派出这么庞大的军事力量到远东,基本是一种自杀行为,说不定德国正在暗地偷笑呢。而且,那样一来。必然会激起中国人地强烈反感,无论是谁,只要抵抗外国侵略他就是中国的民族英雄,朱尔典熟谙此道。别的不说,光是中国抵制英国货的后果他就吃不消。排除了两条道路后,那么只有第二条道路可以选择了,问题是秦时竹很答应和英国方面合作吗?朱尔典没有足够的信心,但凡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就没有机会呢?

想到这里。他又兴奋起来,提起鹅毛笔刷刷地写下:……鉴于此刻远东的局势,我认为我国最好不要急于表态,对于双方应该保持尽力的接触,在尽可能的基础上进行斡旋……从我个人这么多年地在华经历和判断来看。我认为袁世凯在军事上没有什么办法,国防军的战斗力已经在对俄一战中得到了证明。除非各国联合出兵干涉,否则袁世凯政府在军事上的前景是相当可悲的,但是出动联合部队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各国可能不会如同1900年那么积极和踊跃,而此时的情况也与13年前不同……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可以效法两年前我们在武昌事变(指武昌起义)时的立场,一方面宣布中立,另一方面保持积极的观察以便确保英国地利益。我深信,一个有较强控制力且亲英的中国政府对英国的在华利益是至关重要的,秦时竹也许能组建起一个强有力的政权,但他地政治立场还是相当可疑的……我希望能批准我通过秘密渠道和他保持接触。只要他承认英国利益,我们并不阻挠他获取全国政权,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防止德国势力进一步侵入中国或秦时竹继续滑向德国阵营这种可怕后果所必须的……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写完了信,这位老资格地外交官起身踱步到窗前,透过宽敞明亮的落地式玻璃窗,他看到了东交民巷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数人还在照旧按照他们惯常的生活方式生活着。未来究竟是如何,他们还不得而知。大英帝国的米字旗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摆着。远东未来究竟如何,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个老资格的外交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茫然若失的无力感。

京张铁路线上,孙烈臣带领军列在上面驰骋,东路军胜利进军并且迅速攻克唐山的消息他已经知晓了,他不由得感到异常兴奋,开局良好意味着成功地好兆头。

“报告师座,目前北京城一片慌乱,袁世凯已经病倒。”

“东路军打响了头炮,接下来该看咱们的了。”孙烈臣笑眯眯地说,“老袁不是病了嘛,咱们给他加点火候,催他早日去西天,长城沿线敌情如何?”

“没什么变化,不过北洋第一师显然已经得到了警告,现在有些混乱。”

长城沿线的守军是何宗莲的第一师,但从辛亥革命后,第一师的境地一直不好。在前清时期,第一师虽然属于北洋集团系列,但何宗莲及部队的高级军官和袁世凯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相反和满族亲贵之间的关系很好。之所以能得到第一师(原先为第一镇)这个番号,就是这个原因,而且军械、粮饷、补给都是各镇中最好地,什么装备都是优先装备。同时,在第一师中满族官兵比率是除禁卫军之外最高地,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和袁世凯并不一条心。

袁世凯组建北京政府后,第一师处境尴尬,何宗莲等人并没有得到袁世凯、段祺瑞等人的信任,北洋系统高层曾经多次谋求换马,用他人取而代之,但考虑到第一师地军官结构,没有贸然下手。但第一师的日子也不好过,一方面失去前清时期的宠儿地位,无论在军械还是物资补给上都远远不及袁世凯的几个心腹师(特别是第三师和拱卫军),甚至连军饷都要拖欠。按照袁世凯的脾气,本来是要借镇压二次革命之手消耗第一师的实力的,但由于第一师数月没有发饷,指使他们需要一大笔开拔费。袁世凯囊中羞涩才没有付诸实施。另一方面,第一师地满族军人已在民国建立后陆续被清理出了队伍,再加上历经山海关大战,第一师是北洋军主力师中缺编最严重的部队,额定编制多人而实际只有8000余人,仅略多于国防军中诸如21旅这样一个的主力旅,并无多少威慑力。

何宗莲接到陆军部要求其加紧战备,防御国防军进攻的电报时。没有放在心上,他和几个心腹商议的结果是,无论是秦时竹还是袁世凯打赢了,第一师都没有好果子吃,自己现在是姥姥不爱,舅舅不疼的地位,除了自保,别无他路。

“师座。不是我泄气,咱们都不能按月关饷,如何能让弟兄们卖命打仗。”布置防御时,何宗莲的作战计划还没有提出,下面就已是一片怨声载道。

“不给钱难道就不打仗了吗?”何宗莲虽然用的是质问地口气。但从神情上来说,更像是疑问句。也亏了何宗莲个人不太看重钱财,能与部下共甘苦,因此勉强维持着军心。

“师座。不是弟兄们不肯打,这仗没法打啊。”说起打仗,下面都是一片叹气之声。

“咱们不是没有和国防军交手过,结果怎样?诸位一定还记忆犹新吧。要是按月发饷,弟兄们也不是孬种,可以和对方一拼。可眼下,装备装备不如人家,钱又没拿到手。我们凭什么干?我们就是给袁世凯这个王八蛋卖命,将来也没有好果子吃。”另有一人站起来发言。

“对!”下面人随声附和,“袁世凯不是个好东西,不值得为他卖命。”

“胡闹。”何宗莲拍了桌子,“你们还像是国家的军人吗?虽然现在民国了,但是我们依旧要效忠国家,效忠政府。”

“师座,算了吧!咱们算是哪门子效忠?你贴上去人家都不要。这滋味难道还没尝够?再说了。人家护国军也不是反对国家,反对政府。人家通电中说得明明白白,只为讨袁,实践五族共和……”

又是一番争论……第一师的作战会议,开了整整一个小时,只字不提如何防守,相反却在自身退路和未来问题上争吵不休。

“报……报告师座,护国军……护国军打来了。”

“来了,这么快?”何宗莲大吃一惊,“谁的部队?孙烈臣的16师吗?”

“正是他们。对方带来了书信,请师座过目。”

北路军和东路军一样,也遵循了先礼后兵的招数,以讨袁大义为号召,要求第一师临阵倒戈,共同讨袁,如果不愿意,可以在解除武装后向护国军投降,护国军保证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待护国战争结束后,根据不同的选择决定各自地取向。愿意留下的,由护国军量才录用,愿意自谋出路的,由护国军发给路费及北京政府拖欠的军饷,限时1个钟头答复,否则视为拒绝一切方案,与护国军为敌。于是,作战讨论会又变成最后通牒的讨论会。

“师座,这讨袁不是件讨好地事情,没必要给他们做炮灰,至于投降,也是万万使不得。此间近万将士,岂能一枪不放就束手归顺?传出去太丢人了,即便人家肯收留我们,将来的地位还是如同现在袁世凯手下一般受窝囊气。”

“你有什么好办法?”何宗莲没好气地说,“打也不行、降也不行、反戈一击还是不行,你到底什么主见?”

“我看,还是一个借字,告诉对方,我们愿意让出通道让他们去北京城,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至于将来怎样,将来再说吧。”

“此计大妙,既可免惹火烧身,又可免看错形势。”一帮人附和。

“师座,这是对方地答复,说可以借道给我们,但不论是倒戈还是投降,请恕他们难以办到。”孙烈臣胸有成竹地指挥部队进入预定阵地,在最后通牒还有15分钟到期之时,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我看看。”孙烈臣一看,哈哈大笑,“很好,很好,长城沿线不战可下。”

“师座,对方这么爽快地答应,看上去有些不合乎情理,莫非有诈?再者,纵然对方真的肯借道,也只能过去我军目前所部人马,后勤、物资仍旧卡在这些个关口上,对方或是勒索,或是刁难,对我们的后续作战都是相当不利,万一有个变数,我军便会因对方关门而堵在里面,腹背守敌可谓大患……”

“你想的不错,说的也不错。”孙烈臣还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但这些我都已经考虑过了,我要的就是这效果,咱们来个计上加计。”

下午五时,按照约定,军列缓缓地通过长城关口,在第一列军列两旁,还走着长长地两溜骑兵部队,孙烈臣端坐在马上,细心地观察着长城各关口地守军的情景,北洋军士兵虽然也端着枪煞有其事地守备着,但孙烈臣敏锐地看出,对方的士气并不高,很多士兵都是无精打采地在站岗,和自己手下那种朝气蓬勃的模样完全不能同日而语,这种部队要是能打胜仗,才真有鬼了。

“孙将军,久仰久仰。”何宗莲带着一干亲信,已经等在了前头,在接头人的介绍下,和孙烈臣寒暄起来。

孙烈臣脸带微笑,同样也是“久仰久仰”之类的客套,双方彼此心照不宣地一笑。孙烈臣诚恳地对何宗莲说:“此次奉命讨贼,是为国家前途着想,秦大帅不愿国家中枢掌握在如此奸诈之人手中,故而举义旗。何将军何不共赴大义?”

何宗莲尴尬地咳了一下:“我等军人,以守疆卫国为己任,将军在中、俄大战中之行为,弟极钦佩。袁世凯何许人也,某也清楚,但是非公道自有人心,我等只需谨守本份就好。我肯借道,非是赞同你等的行为,而是不忍两方军人为一不相干政治目的而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