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
许诺一牵着许小暖的手,站在偌大住院部的门口,高高扬起脑袋看着五楼的病房窗户,另一只手提着食盒,目光闪了闪,她忽而低声对许小暖说:“许小暖,一会儿要乖乖的听话,不能淘气,如果惹得爹地不开心,妈咪一定会生气!”
“妈咪,你放心啦,我一定会让爹地喜欢我的!”许小暖翘着小嘴,晃动了下小脑袋,两条辫子俏皮晃来晃去,而黑白分明的大眼,在微弱的阳光下,忽闪忽闪的,十分灵动。
许诺一低头看着许小暖,眉目都晕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她蹲身,在许小暖白皙粉嫩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宝贝,妈咪的幸福,全部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替妈咪争气,知道吗?你一定要打败其他兄弟姐妹,让爹地最喜欢你……”
“知道啦,妈咪,你好啰嗦,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爹地?”许小暖稚嫩的脸颊,一脸的严肃和急迫,她拉着许诺一的手,使劲往里面拽,催促道,“妈咪,你快点啦,妈咪……汊”
第八次来医院,第八次被拦在楼梯口。
“许小姐,对不起,请留步!”赵毅拦住她,礼貌道,“三哥在休息,谁都不见,请你回去吧!”
许诺一咬着嘴唇,望着与病房门口足足有十米远的距离,心底无端失落朕。
不过十米,她仿佛觉得就算她拼尽余生所有的力气,也跃不过去的鸿沟。
五楼走廊的拐弯处,每次有人出现,隐身的保镖就会出现,将闲杂人等拦截,除了苏静雅,这些保镖好似空气,完全对她不设防。
就算再蠢再笨,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心里既羡慕,又嫉妒,但是更多的是……恨。
恨苏静雅,恨皇甫御,也恨自己。
恨苏静雅为什么要存在这个世界上,恨苏静雅为什么不真的死掉。恨皇甫御对自己的薄情寡义,恨皇甫御为什么要对苏静雅念念不忘。
其实,她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十七年前不抢在苏静雅之前认识皇甫御,恨自己……明明知道是天方夜谭,却……依旧舍不得放弃。
只不过,就算再难再苦,她都不会放手,死也不放!
深深呼出一口气,许诺一神情落寞地说:“赵先生,让我过去吧,一次就好了,我只想看他一眼……”
听说,皇甫御身体已经痊愈了,可是她不明白,他一直住在医院做什么。
赵毅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容,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十分抱歉地说:“许小姐,真的不好意思,三哥吩咐下来的任务,我做不了主,请你不要为难我!”
“那麻烦你替我通报一下!”许诺一从来没把自己摆放在如此低劣的姿态上。
许小暖一直仰望着脑袋,水灵灵的大眼,好奇的一会儿瞅瞅自己的妈咪,一会儿瞧瞧赵毅。
在赵毅好不客气拒绝的时候,她忽而“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出来。
晶莹剔透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往下坠落,她抽噎地说:“叔叔,叔叔,叔叔,你就让我妈咪过去嘛,呜呜,妈咪给爹地炖了好多好吃的,都不让我吃,她说爹地生病,我不能吃……”
“叔叔……呜呜……我想要把糖糖给爹地吃,呜呜……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糖,我偷偷藏起来的,呜呜……”许小暖摊开肥而小的手,掌心又几颗太妃糖,不知道是拽得太久,还是怎样,已经融化了,糖汁从包裹纸里溢出,沾得许小暖掌心全是。
她憋着小嘴,眼泪和鼻涕通通往下掉,鼻尖和眼睛,红彤彤的,让人看了,于心不忍,毕竟只是个孩子。
许小暖抽噎得口齿不清,她仰起小脸问道:“叔叔,我的爹地真的在里面吗?他真的是我的爹地吗?呜呜……叔叔,我好开心,我终于跟其他小朋友一样,有妈咪,有爹地了……”
“叔叔,你就让我和妈咪进去看看我爹地,好不好?我有很多悄悄话想跟他说……”
“叔叔,你让我过去,我把糖糖分给你吃,好不好?!”
许小暖再次摊开掌心,踮起脚尖,努力把糖凑到赵毅面前。
赵毅听着她的一番哭喊,心里莫名有些赶快,他抿了抿嘴唇,犹豫着要不要跟皇甫御说一声,谁知,耳朵上的微型对讲机,突然传出一个低沉冷漠的嗓音:“让他们进来——!”
“是,三哥!”赵毅低低对对讲机回复道,随即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许小姐,三哥让你们进去!”
许诺一得到这答复,心脏猛然狂跳不已,她欣喜若狂牵着许小暖的手就往病房走。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当她小心翼翼推开病房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呼吸一窒,永生难忘。
皇甫御一身全黑坐在沙发上,微微别过脸庞,她只能看清他侧脸的一个模糊轮廓。
窗帘大打而开,刺目的白光从他身后投射而来,使得他周身仿佛散发着夺目的光芒一样。
有钱有地位又帅的男人,许诺一不是没见过,可是,却从来没见过比皇甫御更有气势的男人,宛如神祗一般。
那种摄人心魄的霸气,是天生从骨血里迸射而出的,只需要瞄上那么一眼,就让人心甘情愿臣服在他的脚下。
许诺一回过神的时候,赶忙拉着许小暖进入病房。
视线扫到皇甫御一旁的矮几上放着一杯咖啡,她皱了皱眉,走过去将保温桶拧开,将里面的鸡汤舀在一个碗里,走到他身边,低声喊道:“学长,少喝点咖啡,对身体不好。喝点鸡汤吧,这是我亲自熬的!”
皇甫御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听到许诺一的话,懒散瞄了眼她手中的鸡汤,不屑冷哼:“我不喜欢喝鸡汤!”
浑身一震,许诺一垂眸望着自己手里的鸡汤,失落“哦”了声。表面楚楚可怜,万般无害,心里却在冷笑:不喜欢喝?不是苏静雅熬的,就不喜欢吧。
皇甫御沉默良久,直到衣角被什么轻轻扯动,他这才别过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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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暖,不知何时,蹭到他的身边,小手拉着他的衣角,满脸天真无邪地望着他。
在瞧见皇甫御看向她的时候,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害怕谨慎开口:“叔叔,你要不要吃糖糖?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我偷偷藏起来的,妈咪不准我吃太多糖糖,不过我就是喜欢吃。你要不要吃?可甜可甜了!”
说着,她已经把小小的手伸到皇甫御面前,歪着脑袋,俏皮地眨着眼睛。水灵灵清澈的眼底,满是期待。
无疑,许小暖是聪明的。在皇甫御没有承认她的时候,只有在外人面前,嚷嚷他为爹地,而在他本人面前,就循规蹈矩,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模样。
皇甫御冰冷的视线,落在她掌心融化掉的太妃糖上,有些恍惚。记忆中,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对糖果的喜爱,狂热且执着。
每周,总会有一天,跟在他身后,想方设法把他的糖果骗吃干净,才心满意足,不然,就算缠到死,也不会放弃。
“你狠喜欢吃糖果?”皇甫御不知道为什么,莫名问道。
许小暖见自己冷酷的爹地,愿意跟她说话,立即眉开眼笑,不停点着小脑袋:“喜欢喜欢,特别喜欢!!可是,就是妈咪不让我吃太多!!”
皇甫御神情只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而且时间极其短暂,他又恢复到之前的冰冷和面无表情。
不想跟许诺一太多废话,皇甫御直奔主题:“说吧,到底想要多少,才肯带着她离开?我没有太多的耐心,跟你们瞎耗。许诺一,这是我的底线,倘若你还冥顽不灵胡搅蛮缠,我会让你见识到我的手段!”
听着皇甫御不含丝毫感情的话,许诺一的心,急速坠入万丈冰渊,冷得她的血液好似都快冻结。
她微微垂下眼皮,咬着嘴唇,轻唤道:“……学长,我……”
“我是不会承认许小暖的,对于一个人工娃娃来说,只是我的耻辱!”皇甫御冷哼,瞄到许诺一脸色都泛白了,他挑了挑眉,“她,根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让她活着,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和仁慈,别企图利用一个人工娃娃而嫁入豪门,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皇甫御觑见许诺一脸色愈发难看,继续道:“许诺一,在五年前的毕业典礼上,敢对我下迷药,呵,胆子真不小。你应该知道,但凡做了让我很不爽的事情,下场会怎样凄惨!”
秘密派人监视许诺一,在她向皇甫本坦白时,他才知道,五年前的毕业典礼上,他以为喝醉,原来是被人下了药。记忆中,他只是小睡了一会儿,却没想到,就这么二十分钟,就让这女人奸计得逞。
对他来说,这绝对是奇耻大辱。
“学长,不管许小暖是怎么来的,她终究是你的女儿,我向你道歉,恳求你不要不承认许小暖,她长这么大,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个爹地,学长……”许诺一声泪俱下,哭着说,“我可以离开,但是……你必须接受许小暖!”
“……”皇甫御冷笑,幽深的黑眸,宛如探不到底的深渊,“我从来不喜欢别人跟我讨价还价!”
“学长,许小暖是你的女儿,就算我当初的手段很卑鄙,可是……她是无辜的,求你不要这么冷血!”许诺一泪眼朦胧望着皇甫御,唇齿都在发抖。
皇甫御不以为意,淡淡哼着:“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没有心,连血液都是冷的人吗?不要在我面前企图通过动之以情,来动摇我,我从来不吃这一招!收拾下,赶快离开吧,也不要再来医院了,这里不欢迎你。至于皇城,你喜欢住着就住着,我没意见!”
说完,皇甫御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别过视线,按了对讲机,对赵毅低声命令道:“赵毅,进来送客!”
“学长,许小暖是你的女儿啊,你不可以这么绝情……”许诺一神色大惊,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她瞄到许小暖,示意她想办法。
而许小暖会意之后,眨巴了几下大眼,眼泪就滚落而下,她大声哭喊道:“爹地,爹地,小暖会乖乖听话,会给你捶背揉肩,爹地,你不要赶小暖和妈咪离开。呜呜,在学校,每天都有人欺负小暖,说小暖没有爹地,可是……小暖明明就有爹地……”
对于许小暖的哭喊,皇甫御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表情,直到他的衣袖被许小暖抓住,眼泪和鼻涕都落在上面,他英挺的剑眉,倏然冷厉皱起,深幽的眸底,怒意在翻滚。
他咬牙咆哮道:“许诺一,最后一遍,再不把你的女儿管好,我不客气了!”他真的讨厌任何人把眼泪和鼻涕往他身上蹭。
不知道是小时候被苏静雅弄得阴影了,还是怎样,反正他就是讨厌,无比憎恶。
许诺一瞅见皇甫御发怒,浑身一抖,她从来没见过皇甫御阴霾恐怖的模样,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而许小暖似乎也被皇甫御的吼声吓住了,呆呆望着他好一会儿,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皇甫御听到许小暖的哭声,最后……忍无可忍,冲着门口的赵毅,愤怒到极点狂吼:“杵着干什么?大的踹出去,小的扔出去!”
……
许诺一和许小暖被保镖重重推倒在地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瞄到许小暖的手掌被坚硬的地面磨破皮,她心疼跑过去,抱住她,焦急地问道:“小暖,疼不疼?乖,不要哭了,妈咪给你呼呼!!”
她一边用衣服擦拭着许小暖手上的血,一边恶狠狠瞪向那几名保镖,最后狠毒的视线,直直射向五楼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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