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回到河西武威之后,接连向远在阳关的戴望寄去了三封书信,向他询问胡椒商路的重新筹建情况。
戴望的书信很快被信使带回,上交到凉州都督府衙中。李嗣业坐在案几前,伸手撕开书信,对信上的内容开始细细诵读。
去年在大勃律以及北印度的战争花去了六个月的时间,也使得胡椒商路中断了半年之久,戴望心中惋惜心疼,连带着胃口也增大了许多。由于唐军控制了整个北印度区域,不似以前在耶萨婆曼的眼皮下过日子有所顾忌。如今钢刀和案板都在我们的手里,针对北印度的掠夺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至少短缺的半年时间,他们要迅速找补回来。戴望从印度征调了大量的牛,又抓了许多达利特贱民,这些人没有资格村落中居住,不能参加集会和宗教活动,所做的体力劳动也是最卑微下贱的。
戴望诸人则没有这种想法,对于他来说只要肯卖力,管你是高种姓和达利特,基本没多大区别。
他把这些达利特奴隶安置在从印度到阳关的每一座驿站中,每个驿站十到八人,只需管饭即可。这些人也肯安心工作,至少在驿站中他们不会受到人格上的压迫,北印度人将他们称之为驿奴。
驿奴们赶着牦牛牲畜来往于各个驿站中间,运输效率远胜以往,所耗费的投入也极为巨大。
这是李嗣业执掌三镇政权与之相辅相成的胜利保障,用军事力量为经济活动保驾护航,同时经济活动反过来又哺育军队。控制北印度不止是为了垄断控制国内的商路,更是要用胡椒资源从大食,拂菻等国换取大量的金银物资。
跨国贸易从来就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和财富掠夺能力,历史上市值最高的企业荷兰东印度公司曾经富可敌国。
自从李嗣业掌控吐火罗,袭取大小勃律之后,两个对南亚次大陆虎视眈眈的政权都丧失了地利之便。吐蕃与印度之间相隔着喜马拉雅山,原先本来有大小勃律作为通道进出克什米尔,如今皆为李嗣业的安西军所控制,北进的通路完全被阻挡。自从吐火罗落入李嗣业手中后,大食也丧失了与印度的接壤之地。
吐蕃和大食等国对香料也有极大的需求,但开放关口允许两国商旅进入北印度,商旅中难免出现一些企图捣乱的探子。为了避免这些人进入北印度,戴望向李嗣业提出建议,在大勃律都城建设市场。归仁军将从北印度掠夺来的香料放在市场中,出售给前来求购的吐蕃商人。面对大食也是这般如法炮制,在帆延的罗烂城中开设市场,所有从大食和拂菻过来的商旅也必须在市场中采购香料。
这样一来,北印度的诸邦就成为被李嗣业的势力护佑在怀抱中的宝贝疙瘩。
从戴望寄来的书信中表示,这些时日阳关的西域商会平均每天都会接到两石胡椒,一个月便是六十石,一斗胡椒的长安定价是六百贯一斗,每个月所赚取的收入就是三十六万贯,这种挣钱速度远远超过了朝廷的少府寺铸币。
不过财富的迅速扩张也会引起朝廷以及其他势力的觊觎,李嗣业也给戴望回信,表示应该早做准备,从今天起减少胡椒运送的量,增加檀木这种贵重木材的运输量。
戴望不明白李嗣业这样做的用意,只能百分百相信李大夫的做法,决定胡椒和檀木对半运输,每运输一石胡椒必须运输一石檀木。胡椒全部供应了代理商,但檀木却被李嗣业全部收敛至武威城中,运输至骊山华清宫下,似乎有别的准备。
李嗣业在武威城中接连向皇帝上表,不过所做的全是敬献的事情,他先准备趁着春夏之际在华清宫在贵妃汤中修建檀香木汤,将整个浴池全部用檀木拼凑搭建,想必定能讨杨贵妃欢心。
他又往长安城自家的宅邸中也运送大批檀木,准备在兴庆宫中为皇帝构建一个檀木的丹堂。
皇帝接到奏疏后非常高兴,要求沿途驿站给予便利行事。
……
安禄山已经离开了长安,留下谋士高尚和进奏院刘骆谷,两人在进奏院的后堂中饮酒密谈。
刘骆谷端起酒樽给高尚倒满酒盏,低声说道:“长安西市的米查干在天宝十载时还名声不显,但短短三年时间内,就已经积攒家资钜亿。属下曾派人去细细查探了一下,他之前曾经贩售来自西域的地毯、氆氇、牛角杯等稀罕物件,后来突然转做了胡椒,家资突然就丰厚了起来。”
高尚端着酒盏从地上站了起来,在地面上缓缓独步细细思虑,突然转身问道:“这几年来胡椒在长安市面上的定价如何,有没有明显的波动变化?”
刘骆谷双手捧着酒盏回答道:“当然有变化,天宝三载到天宝八载,价格几乎没有明显的变化,一斗胡椒应当有九百贯的高价。但从天宝九载开始,价格就逐渐下跌,时至今日天宝十三载,已经从九百贯跌落到了六百贯。”
高尚盘膝坐回到羊毡上,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得出了结论:“胡椒价格下跌的缘由必然是因为市场饱和,天宝八载之前价格几乎没有波动,这说明在这之前胡椒的市场是稀缺的,但在几年之内市场就接近了饱和,这说明了什么?”
刘骆谷听得云里雾里,迷茫地问道:“高先生,骆谷愚钝,还请先生指教。”
高尚轻抚着羽扇胸有成竹地说道:“必然有一股庞大的势力扩展了向西的商路,并且每年都能够向中原输送大量的胡椒和香料。能使得价格大跌。必然有官方的势力在做这门生意,进出货物的量足够大才能使得市场饱和。”
“先生所言极是,你我二人应当合力调查,将这米查干背后之人深挖出来,然后禀报给安大夫,由安大夫上表给陛下彻查这些豪富之辈。”
“何需如此麻烦。”高尚挥动羽扇信誓旦旦地说道:“此事由你我来查定然查不出眉目来,更无须去劳烦主公。杨国忠如今做右相,我们为何不将此事汇报给他,由他来派人彻查,必然能将幕后之人给揪出来。”
“可此事多半与李嗣业有关,杨国忠和李嗣业之间素来亲近,我们如何能够说服杨国忠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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