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寒不急不缓,“本将军从不养没用的人,更不娶孩童。”
“那,那,只要将军肯留下瑜儿,让瑜儿做什么都可以!”
“请将军不要赶走柏思!”
“原因。”
尧柏思低下头道:“母妃在我临行前特意交待柏思让柏思不要回宫,不然会被人害死。”
司徒寒与司马睿一对视,显然,他不但不是被迫而来,相反,却是被他的母亲亲手推出来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的母妃是在忍受骨肉分离之痛而费尽苦心为自己的儿子寻找能让他安全长大的庇护之所。可她司徒寒是什么人?断袖啊!难道一个异国深宫皇妃能算准她不会真的对小童子感兴趣、又能收留他?
北冥瑜也点着小脑袋道:“母妃说让我一定要想办法留在将军身边!”
“为什么?”司徒寒不解。
“母妃说其实将军是好人,不然早就带着好多新武器攻打各个国家了,不会让四国这么和平!”
司徒寒与司马睿再次对视,心中同时想道,这两个后宫女人,可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啊!能分析看透一切,又能果断地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去,且送到的还是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敌国的地方。司徒寒不懂了,她名声这么臭,她们凭什么就对未曾谋面的她这么放心了,让她替她们养儿子!
司徒寒思索半天才道:“你们可以留下来,可以占一个长大待嫁名额,但以后不可以再叫我夫君,也要明白我永远不会真的娶你们。”
“谨遵将军之令。”
“以后由司马睿亲自教导你们,他可曾是南玉国的丞相,你们要好好学习,可能做到?”现在他们还小,即使在深宫中受到过一些不良的影响,现在纠正也还来得及,有她和司马睿的言传身教,他们绝不会坏得太歪,没准儿以后都能为四国保持和平出力。
“能做到!”
“那就好,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们要记住自己今天所说的话,不能食言,否则本将就赶你们回国。另外,咱丑话要直接说在前头,本将在这儿所做的所有涉及机密之事,一旦泄露被你们的国家所掌握,你们即使想回国,也没有机会了。可明白?”
“明白!若有泄露行为,愿葬身在此!”
“黑炭儿!”
“将军!”
“去把东厢房分出一半,收拾好给他们俩合住。”
“啊?那正夫大人……”
“无妨,我没端了他的窝儿,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是,将军!”
“谢将军!”两人喜笑颜开,第一次弯腰大拜。
玉清递给司徒寒两张纸,司徒寒一看,这是?嫁妆清单?这么多?哟嗬,合着真是出钱让她精心为她们养儿子了!
西北地区土地广袤、气候干燥,部分地区还常伴有风沙,水资源的分布也极度不均。带了两万军兵,说起来人不少,其实用起来并不多。军队安定下来后,司徒寒仔细研究了地图、查阅了当地水利资料后,便开始天天往外跑,她得进行全面的实地考察,而考察之处主要集中在旧有的沟渠。
两夫谁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想跟着就爱干嘛干嘛去,反正三名水利之匠与城主长孙秋硕以及衙门长官前台卫每天都跟随左右时刻相陪。
可两夫没有一个怕辛苦,像两条尾巴似的。
司马睿一走,尧柏思和北冥瑜便也有了跟着的理由,跟当初跟着玉清回来见她似的,甩都甩不掉,不哭不闹,就是跟着,让他们去复习,他们就说学好了,立即把司马睿教的东西当场背了出来。
好嘛,人家是九尾仙狐,她呢,加上也非要跟着的黑炭儿,是五尾狐,还是一只长了五只公狐尾巴的母狐!瞧瞧这个团队,还好不是去打架,不然没一个能帮上忙的!
百里一铭没有让她兼任什么跟农业或水利有关的官职,直接让她以镇国将军的身份主理屯田事宜。
啧啧,她这个挂牌将军当的,整个儿就是干杂活儿的!好在俸禄还不错,倒也不亏!
皇上还把流风城所属的整个儿流风郡都暂时划归给她,若屯田成功后,屯田面积以后还需占用其它郡县地盘儿,可立即上表奏请。
哇咔咔,虽然将军不能封侯,可现在她也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地主似的侯爷了啊!
流风郡地处炫西平原,司徒寒每天戴着个草帽子,手中拿着一沓白纸和一根细细的秃毛笔杆儿,黑炭儿专门捧墨给他醮,尧柏思和北冥瑜还想跟他抢,他自然不干,三人为争个伺候人的活儿,竟也差点儿干架,尧柏思还会哭鼻子,结果将军淡淡一句:“轮流,一人一天!”立即和平解决了。
司徒寒一边按顺序走访探察,一边详细记录所到之处的地名与现状数据,并按自己的足迹重新勾勒出了一幅新图。在田地里务农的百姓们都能有幸看到他们英明神武的将军大人一身红衣却戴着他们干活儿时才戴的草帽不停忙碌的身影,得知是在做兴修水利的计划时,都觉得那极为不搭的衣帽不但不再滑稽,反而倍觉亲切!只要将军亲自出马,他们雨泽稀少的西北子民定然有了希望!
这天,一行人来到了一条如同废弃的多处有坍塌的沟渠边,众人随着司徒寒停下的脚步都停立下来。
“这一带是怎么回事?”司徒寒问道。
“回将军,蛋壤州、栖木州和翠福州三地历来夏天少雨,全靠雪福山的雪水浇灌,凡渠水所到,树木荫翳,烟村胪列,否则就是一望沙碛,四无人烟。”四十五岁的水利匠师吴青洲随在司徒寒的身后解说着,被派来的三名西北当地水利匠师中,他是年龄最大的。“像我们面前这样的不少地方都渠道不通,堤岸多坍,渠水泛滥溢于道路,使有用的难得之水四处漫流,甚为可惜,而道路又被浪费的水所阻滞妨碍行人。因为部分短距离的沟渠乃是由百姓自筹自建,所以官府并不严格督管,以致缺水之时,各地争相截流灌溉,水旺之年,又各自随意开挖泄洪,毫无长计远虑。”
司徒寒皱着眉用心听着,像往常一样除了必要的问话,从不多发一语,只是在纸上刷刷着。
跟了这么多天,脸上吹得如同糊上了一层面浆,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每一字每一句,将军都认真听进去了,并会尽快想出实用的解决方法。
果然,如同每次对沟渠进行实地丈量计算后,已过了中午的一行人找了个稍微荫凉的地方随地坐下来啃着干粮喝着白水时,他们眼中越来越神的将军说话了。
“我们的水利建设,就是以农田灌溉为目标,所有的事都要围绕这个目标而行。司马睿,玉清,本将授权于你们,针对刚才吴大师所说的情况,去查明三州境内所有大小水渠名目、里数,造册通报,责成州县利用农隙督率近渠得利之民,分段计里,合力公修。记住,要明确地告诉他们,修渠是勤奋还是懒惰,与他们所属州县的功过有关,如何修渠及修渠结果都要按事实造入册子里,本将军今日回去后会即刻上表驿传回京,三州的水利管理将与他们这些官员的政绩与迁转有着紧密联系,皇上会派人查验事实结果,不要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末小政务而不放在心上,若想自己的乌纱帽还安全地戴在自己头上,就得老老实实地去给老百姓干实事儿,否则就等着滚蛋!”
将农田水利建设的成绩作为考评属官的指标,看你们还懒骨头?
“是,将军!”两人心道我们若是照你的原话说,那些官员定要恨不得扒你一层皮。这个奏折一旦到了皇上手里定会很快被落实,恐怕一句谏言都会得罪一些人。当然,司徒寒心里也知道他们是不会蠢到一个弯儿不拐的原话传达,司马睿是丞相,玉清在双色楼见惯应对了各色人等,哪个都不是吃素的。
众人齐齐跪地道:“谢将军!”
将军来了,有了这种种措施,整个西北的民众都有望了,他定然不会只管流风郡的百姓而对其它地区袖手旁观。
“行了行了,不用弄这么些个虚礼,等我考察完了,你们就有的累,就算让你们跪,你们都没有力气爬起来了,攒着劲儿等着为家乡父老出力吧!”
“是,将军!若是皇上把三州之权都给将军就好了,这样,将军就能直接下令了!”二十一岁的水利匠师齐为民道,他是吴青洲的徒弟,年轻,热爱水利,不怕累,能吃苦。
这里没有一个人比将军的年龄小,甚至有人能做他的父辈,但却都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任他差遣,而这,却不是靠着官威就能得到的民心。
“齐大师,若真心为将军好,这种话以后就请不要再说。”司马睿提醒道。
“是。”虽然他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儿,但还是马上一口答应了,看到师傅递过来的眼神,他知道晚上回去后师傅吴青洲定会告诉他原因。
三人总被将军和南玉前丞相大师大师的叫着,其实心中是有惭愧感的,因为技术还不如一个武将。
可司徒将军说得对,如果将军对他们直呼其名不够尊重,以后他们手下的人就很难被他们调遣,所以只能先受着,同时拼命吸收将军教给他们的所有新知识,以配得起由将军口中唤出的大师之称。
北冥瑜没和黑炭儿及那个哭得有点儿娘的尧柏思抢着为将军递吃的送喝的,而是认认真真听着他们的所有对话,更是把将军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司徒寒从未想过也不曾注意,她身边的一位异国皇子,竟然对水利深感兴趣,不但将她对于兴建水利的流程熟记了下来,还学会了她后来根据需要而教给三匠的依靠水流本身力量迁移淤积泥沙的“束水攻沙”调沙术和有效跨越地形障碍的“飞槽引水”技术。
等考察完流风郡境内所有水利现状,已到了年底,司徒寒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儿都细了许多!那张本就因行军打仗而不算白晳的脸,又黑了一层,还如同上了一层干面浆糊!
她一天到晚素面朝天的,又不能像闺中女子那般足不出户、涂脂抹粉没命的保养,不过好在她本身就烦那些涂在脸上的脂脂粉粉、看到女子们妆台前的盒啊膏啊瓶瓶罐罐就头疼,这身男装倒是真正合了她的胃口。
冬季土壤受冻,无法开工,只能等春暖。农民出工,也是要在农隙,不能耽误正常的农业劳作与生产。
穆将军依然继续练兵,在没有投入水利建设之前,练兵之事不能中断。看将军晨出夜归,明明疲惫不堪,却完全不在意,更赢得了所有相随之人的真心尊重和崇敬,倒是真替老将军感到欣慰。
把一切思路整理出来的司徒寒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开了个高层方桌会议,放开身份级别,全部围桌而坐,以方便交流。
“咱们西北地多高仰,土性善渗,更加需要大量的水。没有水源或不兴修水利,就无法发展农业生产,但既然要干,就真正用心去干,让民众永受实惠永受其利。”而开屯之要,也是首在水利,是推行屯田的基础。每次与所有西北之人说话,都用上‘咱们’两个字,自然是为了拉近与他们的心理距离和感情。
三匠点着头,将军说到他们心里去了!
“我相信你们三位大师若在流风郡做出了成绩,以后整个西北都会需要你们,所以,我也不藏私,针对整个西北的地形地貌给出三点建议,以后你们出了流风郡,也定然能用得上而为西北万民造福。”
“谢将军!”将军真是一心为民毫无私心啊!
“你们可以拿纸笔记录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儿,还可随时翻阅思考进行完善。”
“是!”
笔墨被黑炭儿呈上,这次会议,只有他一人能在里面伺候,那两名皇子都未能参与。
“第一,沿河开渠引灌。第二,川塬凿井灌溉。第三,井渠灌溉。第一种,顾名思义,就是沿炫西河及其支流的地方开渠引灌,开渠的位置及长度、深度、宽度,一会儿我会发给你们详细的书面要求;咱们西北多数地方降雨稀少,极易发生旱灾,据我所查资料来看,几乎平均每两年就有一次大旱,我们虽然无力让老天下雨,但可以以人力应对,逢大旱之年河水干涸无水可用时,以及许多本无河流的旱塬,就可大规模掘井汲水灌田,但这种方法必须与‘区种法’同时并举才能收到实效。”
“将军,什么是‘区种法’?”齐为民像个好奇宝宝般道,他不像另两人会先听完并确定将军全部说完后再集中问问题,只要他心里有了问号,就会有要立即解开问号的勇气!
“就是将地亩划片作成小畦,谷物种在一行行沟内,灌水时由渠内引水入沟,便捷又省水。这种做法即可保证农民在大旱之年抗灾保产,也可在正常之年浇田增收。”
而司马睿和玉清以及穆将军其实真的很想问,身为从未下过农田的镇国将军,为何懂这些?为何?
“还有问题吗?”
齐为民摇摇头,“没了,谢将军!”
“那就继续说井渠,井渠其实就是地下水渠,井渠灌溉就是开渠导引由雪山融水形成的河水灌溉,或充分利用地形开渠导引由雪水形成的地下水入田灌溉。这个比普通灌溉用井难度更大,挖这种井渠,必须每隔一段就在地面上凿一口井,各井底部相通,直抵水源,下达明渠,然后引水灌溉。它的优越性就是既能克服低水不能远伸的困难,又能有效防止水面蒸发。”司徒寒一边在纸上画着井渠成形图,一边解说。
吴青洲、齐为民及三十三岁的柳高材全部离桌跪地,“我等替西北万民叩谢将军!”
“这是做什么?话还没说完呢,都起来继续!不用忙着谢我,我也是有私心的,只有把西北治理好了,屯田成功了,我在皇上那儿才有赏银拿,也可以在这儿逍遥睡懒觉、不用在京都天天上朝,你们都不知道,我在朝中出名得很,都被人私下里戏称为瞌睡将军或点头将军!”
几人起身会心而笑,心领了将军戏谑自己话外的善意。难怪皇上会如此信任重用,将军有才却不贪功,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官啊!
“你们要根据不同地区可资利用的水源地的差异因地制宜,除了雪福山的雪水,还有一些水泉和地下水都可用这三种方法全部充分利用起来。兴修水利必须与疏导积水、排除水患相结合,咱们不能无水可用,也不能引来了水,却又让百姓受水涝之苦,这也是我们首先要尽快在上游多开支渠并将旧渠加高加固、新渠拓宽的原因,如此,在水流湍急暴涨之季,它们就可以大量分担容纳,上宽缓,下无急……”
方桌会议开了几乎整整一天,午饭都是在屋内草草扒了几口,跟赶工似的,搞得司徒寒把自己错觉成周扒皮!她可没有死命催他们!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忙开了,兴修水利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得在开工前把所有的工具和材料准备到位,一万六千名全部出身于农村的士卒同时投入水利建设,工程进度会很快,不能因为缺材少料而延长工期拖了后腿儿!连将军都那么急切,何况他们这些热爱水利的本土之人?过年?过年是什么?过年就是很晚的时候陪妻子儿女吃顿晚点儿的团圆饭。
还好不是战后重建,只要将原来的落后水利措施运用虽不是现代技术却对异世来说是新技术的各种举措进行修改完善就万事大吉,司徒寒没有多大压力,只是要动点儿脑子再累累身体多走动亲亲民就行。
只属于流风郡的军屯水利长官负责制和水规水法在会议中也进行了阐述和书面材料的下发,后面就该轮到他们累心累脑了,最高长官是动嘴儿的,下级们是跑腿儿的,什么都要亲力亲为,那是累死也活该的大傻蛋!
刚过了年几天,久出未归的剑无尘也终于回来了。
“如何?”
“终于找到了最称心合意的,我已经将它悄悄运回放在林中一个废弃的木屋里,你要的所有工具也都配备齐全藏了起来,你随时可以去。”
“好,军屯之事都已安排妥当,我暂时倒是可以空出些时间来,事不宜迟,明天简装便衣就去。”
两人几乎头抵头嘀嘀咕咕了半天,第二天天不亮,司徒寒就留下了便笺和剑无尘偷溜了。
“抱紧我!”
“嗯。”
剑无尘内力一提,原地拔起,中途一脚蹬上一棵树干借力再次一蹬,便跃出城墙。
落地后,司徒寒满眼小星星般羡慕地说,“有轻功就是好!你爷爷的,我咋不会呢!”
“哪有那么容易,若没有高手亲手指导相传,自己很难摸索到方法的,何况还要每天要用配置好的无数种草药泡身体改变体质,最好是能泡上十年。”剑无尘一边走一边道。
“什么?还要每天药浴?那你泡了多久?”
“五年。我娘从我两岁时才开始为我药浴,我爹教我习武,可惜七岁那年,爹娘被仇家集体找上门,他们知道躲不过那次的祸端,便在密室中将所有内力都灌输于我,又顺着密道将我送出,我求他们跟我一起走,可真的不可能,因为密道中已经传来声音,爹娘合力向我击出一掌,使我摔在远处山坡下。我撑起摔疼的身子想回去找他们,可很快就听到了他们刺死爹娘后的狂傲笑声。我只能咬紧牙关,压下重重恨意,悄悄离开,远走他乡,刻苦练武,以便来日为爹娘报仇。”
“既然如此,怎么还中了暗算?是不是被人下了药?”
“一时被人蒙蔽,救人却反被人害,此事不提也罢,就当受到了教训。”
“那你只泡了五年,效果也这么好?”
“并没有达到顶峰。”剑无尘淡淡的语气夹杂着遗憾。
“啊?那若是达到顶峰是什么样儿?”司徒寒好奇道。
“不用借助任何物体,原地起功连续三百里都不用歇息换气。”
司徒寒惊叫,“哇噻!这么厉害?比快递还快!无尘,那你也弄点儿那什么药给我也泡泡吧?”
看他那带着讨好和希冀的小模样儿,剑无尘无奈道:“寒儿,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实在不会,当年是我娘给我泡的,那时我还小,她也没教我,想等我长大些再教,没想到却没来得及就……”
“对不起对不起,又提到了你娘让你伤心!那,我买下你后你间断性地出门应该就是复仇去了,因为每次你出门后归来之时,江湖中都会传出某某门派被挑,死伤惨重。”司徒寒忙转移话题。
“嗯,欠我们全家的,自然要一笔笔还回去!”
司徒寒停下脚,握住他的手,“无尘,以后再不入江湖可好?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想你再被他们的后代天涯海角似的追杀。”
剑无尘反握住他的手,“嗯,自从大仇得报,江湖上已经再无一剑幽魂,无尘只是司徒将军的贴身侍卫和现在的正夫!”
“嗯。”两人相视而笑。
剑无尘看着司徒寒先用带来的笔在他寻来的大坚石上仔细描写出拉勾带翘的艺术般的字形后,便手持锤子凿子在上面喀喀喀喀凿个不停。拿自己的衣袖为他擦去额上的汗,心疼道:“寒儿,我替你凿就是,按着你这些字的形状,我不会出差错的!”
“不用,这可是仙体字,一个小差错,你费时费力弄回来的整块石头就全部报废了!还是我自己来,你管好我的吃喝问题就好!”
每天凌晨人们还在沉睡中他们就出门翻墙,夜深时人们都睡下了才蹑手蹑脚的回来,叮叮当当日夜敲击坚石数日后,“战神冤,天灭炫;战神安,炫千年”十二字便清晰显现在大石上。
剑无尘愣愣地看了眼,这,是什么意思?
“无尘,还把它用树枝枯草盖好,明晚趁夜把它运出去,注意,要日伏夜出,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它,一直运到原北冥神兽河,沉入河中!记住,放的位置既不能令人很快发现,又可以在我们想让人发现它时就能发现!具体如何做,自己动脑寻找。无尘,记住,这块石头关系到我将来的命运,若逢大难,能救我的,恐怕就只有它的力量最大了!”
古代的人不是信天信神、迷信谶语吗,那么她就利用这一点,人为制造出天意预言,为自己多谋一条活路!看看上天的指示到底有多大用!早早将石头沉入水中,长上青苔,效果就会越好,百里一铭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若临时用这种方法保命,恐怕会死得更快!
可怜司徒寒穿越又变成将军后,成天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摘了去!
“寒儿,每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你都放心交给了我,无尘怎能令你失望。只是,每次一出门,都非常想你!真的好想你!”剑无尘说着,就将司徒寒抱在了怀里。
司徒寒没有动,任他静静地抱着。
可拥抱对男人来说,都是一个导火索,一个易着火的燃具,尤其是在心中还存着爱时。撤开些微距离,一个吻就侵袭而来!
剑无尘的吻不似司马睿那般温柔如碧池绿水、荷间青莲,他的吻常带着些微掠夺性,狂热而直接,他少有温情前奏,通常都是单刀直入,然后在她的口中剧烈地翻江倒海。
剑无尘抱着她越来越紧,力气大得几乎令她窒息,“要、要被你抱死了!出不动气儿了!”司徒寒被他的唇舌抵得说话都口齿不清,但剑无尘听明白了,忙松开一些,“寒儿,没事吧?没事吧?”
司徒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翻了下白眼儿,“人家亲吻是享受,你这亲吻是要人命啊!”
剑无尘有点儿尴尬,带着不好意思道:“我,我实在太想你,亲得有些急了,寒儿,你可要原谅我!”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反正我还活着能喘气儿呢!走吧,咱们回去!”
“嗯!”剑无尘拉起他的手放在手心,不亲了,牵着手走路也是好的。这个他爱了那么久的人,岂止是要放在手心,他是已放在心里的,从心尖儿到心底满满的只有他,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做好这件事,你就顺便转道回京城,去咱的地下拳击场挑两个可靠信得过的合适人选,安排他们混入皇宫潜伏在宫中做我们的眼线,这样,以后宫里若有什么不愿外泄的内部消息,咱们也能多少知道点儿,特别是跟司徒静司徒府有关的事儿。”
“好。”
“注意要做好切断尾巴的善后工作,万一他们在宫内被人发现,不能供出一个字!”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还有,暖阳院我的主屋里的柜子后,我挖了个小坑,你潜进去,顺着小坑向城外挖一条地道,以防不测。一定要注意挖掘和运土时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剑无尘无声想了想,“这个……”
“怎么?”嫌苦怕累还是别的?
“我可以先在城外找到最好的隐蔽的地方做为出口,然后由出口寻找设计通往将军府暖阳院的最佳路线,从城外开始挖,挖出的土便能直接放置在城外,这样才更安全而不易被人发现。”
司徒寒笑了,“主意不错!那你就看着办,觉得什么方案最好就用什么,主给你做。”
得了表扬,剑无尘也满心欢喜。
“我会以派你回京协助行赢制作麻将为名做为你出门不归的解释,理由很简单,我很贪财,咱们没一个人在京城,我怕行赢多吞了应该属于我的银子,你回去替我监督!”
剑无尘轻笑,“好!”
司徒寒有些愧欠道:“这次远行,要做的事太多,无尘,你会很辛苦!可是我实在放不下心把这些事分给别人做,只能让你多受累!”
“无妨,无尘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怨你!只是时间会更久些,我一定会更想你!长时不见面,你可别美男在怀,把我给忘了!”
“胡说什么?他们俩是什么人你还能不清楚?逢场作戏罢了!你可是我正儿八经娶回家的正夫,别在外面胡思乱想,听到没?”她想过了,剑无尘的这份深情,她不能辜负,即使永远以男儿身立世,只要他如此执着要跟,她便不会抛弃他。
“寒儿!”剑无尘心喜得无以言表,再次抱住他。
司徒寒拍拍他的肩,“好了,快走吧,很晚了!日子以后有的是,还有一辈子那么长呢!”别再把我抱得要勒死!
“嗯!”这许诺似的情话,使剑无尘心里的花儿开得更盛更艳了!不用轻功都飘了!终于听到他一句肯定自己、接受自己的话,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他不是政客,更不会领军打仗,他只是一个江湖剑客。可那又如何,他爱寒儿,愿意为寒儿付出一切,而寒儿也接受他,如此,便足矣!
水利措施都安排好交给了三位水利匠师做准备,司徒寒开始奋笔疾书制定力役制度、水手与委官制度、材料征收制度等详细的六项民屯及其之外的水利制度。
如力役制度,它的制定是为了保证充足的劳动力,使水渠的修复工作能够正常进行。田满一分,出工一人,从清明开始上工,历时一月,至夏至时竣工;只有半分田的人,只需要上工十五天;田亩更少的,只义务挑渠一两天。各渠的上工之人,都是该渠的受益用水者,到工迟延或逃亡,按照时间加倍惩罚。
因为她写毛笔字用的时间要比别人长些,所以对于这些水利建设和管理所需的各个环节的完备规定,她都是叫来黑炭儿代笔,她说,他写,遇到不懂的字眼或语汇,她就拿根细棍在地上划拉给他瞧。
听到动静的北冥瑜又快速前来以帮忙为名站在旁边一边为黑炭儿磨墨,一边认真聆听。
除了下发高级管理层,还要留存备份,所以积极主动的北冥瑜也加入了抄录工作,磨墨的事,改成了尧柏思。
司徒寒又将考察水利之时顺便勘察选好的屯田之所和遭废弃要重新开发的荒地写成折子驿传上报,百里一铭自然是批准下发,供给所需耕牛、种子和农具。
司徒寒将人员按二分守城、八分建设水利后再屯种的比例进行分配,军屯士卒按营来编制,每六十人为一营进行屯田生产,边耕边守,设置都尉、校尉、中郎将等,由他们分级管理。
另外,又重新募民进行民屯,同样按军事编制来组织,但他们不再隶属于州郡,所以不必再交纳赋税,但也没有军籍,只是为军队屯种的屯田客。
同时,她放出消息,无田无地的流民和愿意迁徙的外来户都可以来西北她的辖下定居参与建设,允诺将来定给他们一份美丽的家园和安定的生活,以吸引更多的人来重新改造荒芜的土地、使离开的人听到消息后能够自动回到家园拾起因无法耕种而丢弃的田地,在镇国将军的帮助下让它们重现生机!
所有军屯内的士卒与百姓以及军屯所用田地皆与各王、侯、州官郡守等全部无关,完全自成一体,军民结合,军地结合,独成一系,军屯所有军官包括最高将领若有侵吞行为,皆按镇国将军制定出的详细军屯科则进行严厉惩处!
一条条军屯政令由少年镇国将军手中提前下达到以穆将军为首的各高层将领,让军兵们提前了解以便熟记;一道道委任状级级下传即时发布,落到实处,管理工作从水利时期就可以开始生效。
转眼间,司徒寒已经十八岁多了,东炫国大名鼎鼎的镇国将军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四国的心。如今又创出了个什么屯田制,其它三国都想模仿,可因为东炫国的屯田还在兴修水利阶段、未见成效,他们也不敢轻易尝试,主要原因还是根本打听不到屯田军制的详情,就像想吃一只肥鸡,却不知道从哪儿下口!虽然西风国与北冥国送出了皇子就在屯田将军的身边,但却不见传回去只言片语!
司徒简再次被调往北冥边境守边。人得到的越多越怕失去,司徒寒打下的九座城池,到口的肥肉,百里一铭绝不想再吐回去!所以要守,不但要守,还要按照司徒寒的城墙防御术进行再建。
如今有了司徒寒这个活震慑,哪个国家也不敢对东炫国有觊觎之心,百里一铭便投入大量百姓劳力重点打造南北通航运河的巨大工程,不断地往里砸银子,以便尽早结束尽早得利。
司徒寒庆幸当初提出了南粮北运全面通航的设想并被百里一铭重视,从而使东炫国国力受疲,拖住了百里一铭的腿,不然他定然想压榨着她为他披甲上阵、掠夺他国土地物资、进而再征服世界!
她为他人费尽一生心力、冒死于疆场统一四国给人当枪使、最后可能还死于非命,结果却在她死后不知多少年时受自然规律趋势再次分裂,她不是闲得蛋疼有病吗!
剑无尘的任务繁重而艰巨,一直留在京城,白天以跟着行赢掩人耳目兼休息,晚上就去淘宝贝似的不停挖地道,寒儿交待给他的所有事,都不能忘记,亦不能懈怠半分!
司徒寒看着手中从信鸽腿上解下的纸条儿上写着“一经推出,倍受欢迎!”,嘴角咧出了笑。欢迎?风糜四国都指日可待!不过,行赢那小子定然也费不少心思请了几个打麻将的代言人,哈哈!
打开另一个纸条,“秋月已完婚,行赢已订亲,皇上龙体日渐欠佳。”显然,这是剑无尘搭了只鸟儿的顺风车随着一起传过来的。
司徒寒刚因为秋月的婚事露出笑意,最后一句就令她锁了眉。
说皇上的身体日渐欠佳可不是感冒发烧吃吃药发发汗就能很快好起来的小病,很明显,这意思就是百里一铭身体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差了!
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走时他还硬朗的很,没理由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坏了!
百里一铭,不能不说他是一个勤政的好皇帝,虽然疑心重了些,但哪个皇帝疑心不重?毕竟那个位置太高了,诱惑也太大了。
滋长野心的温床就是权力,看起来再正直老实憨厚无害的人,说不准脸上戴的就是一副假面具,只有等要达到目的时,才会露出狰狞的面孔,他不能不防。所以她不怪他防备所有人,但她却必须为这种可能尽力多铺后路。
他能让她做镇国将军威风八面,也能一道诏书加上一道小小陷阱就能让她身陷囹圄。
没有谁对谁错,他有防她的无奈,她也有防他的理由,只看谁更计高一筹。
坐下凝眉思索,四指又在桌面上不疾不徐地叩响。
难道百里家有什么隐性遗传疾病?除此之外,就是宫中有人在兴风作浪,除了其他各皇子及其母妃,不用再作他想。
对皇上都敢下手,那太子百里默是不是也危险了?他若身陷危险之中,二姐司徒静定然也无法置身事外、难逃算计!百里默对饮食各方面一向保持警惕,若想在饭食汤菜中下毒不是容易的事,那么,宫廷之中最常用的手法是什么?栽赃陷害!
想到这里,司徒寒猛然一惊,立即执笔回信,她必须提醒百里默。但此时皇宫里隐藏的那双眼睛也许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她的信不一定能安全到达太子手中,反而会打草惊蛇。她只有通过行赢,由他想办法转达她的意思,剑无尘在他身边,也能协助他完成这件事。
一直坐在一旁不语不扰、看着她表情不断变化、最后化为凝重的司马睿和玉清,想到定是有大事要发生。
“寒儿……”司马睿待她放走信鸽却久视窗外站立不动,不由轻唤了一声。
司徒寒轻叹一声,“皇宫,要不安宁了,总会有有野心之人浮出水面。”
玉清一惊,“将军是说……”
“皇上最近龙体欠安,怕是宫中有妖魔作怪。”
屋中顿时隐入沉默。过了半饷儿,玉清的声音才微弱传来,“难道,是太子?”
司徒寒摇头,“他不是那种人,何况他身为太子,以后继承皇位名正言顺,根本没必要冒险做那么傻的事,除非他愚笨到无药可救!”
“那……”
司徒寒淡淡地笑了一声,“本将军最喜欢玩儿的,就是这种打地鼠的游戏,谁出头儿,就打谁!有些人,有好日子却不好好过,非得出来丢人现眼一把顺便找个不痛快的死法儿,老子就成全他好了!皇上是有道明君,太子心中也有百姓,这样的一对父子组合若被人害了,老天也不容,本将军还是替老天动动嘴儿跑跑腿儿收拾掉几个破烂儿货吧,清理清理,省得跟病毒似的一直藏在阴暗的地方瞎JB蹦哒,碍人眼、讨人嫌!”玉清,我说的话你可要听清记住,好跟百里一铭一字不漏的原话汇报,他是病了,可还没死呢。
司马睿暗暗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寒儿,你怎么不但不收敛,反而越来越粗鲁了呢?这种字眼儿,连他都说不出口啊!
玉清左思右想后,终还是站起身走到司徒寒面前,扑嗵一声跪下了,“请将军恕罪!”
司徒寒愣了一秒后立即反应过来,故作惊讶道:“玉清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一向安静,又没给本将军惹什么事,何来的恕罪之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玉清先避而不答,却道:“将军能否再唤我一声清儿?”
“到底怎么了?睿睿?”
司马睿见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玉清,你,到底怎么了?”
“请将军答应清儿的请求!”玉清坚持道。
“好,清儿,只要你没做什么损害皇上和太子、司徒家和东炫百姓的事,那就都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说吧!”尼玛老子在你面前说话得处处以百里一铭的利益为先。
玉清握住司徒寒的手,“将军,清儿知道,如果清儿说了,你可能马上就会赶清儿走。可此时此刻,清儿却不能不说。将军,玉清,双色楼的玉清,是皇上的暗卫密探!”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屋中顿时陷入比刚才还静的死寂!
玉清低着头,不再多说一句,也不用身不由己、无奈之举等等词汇为自己辩解。
司马睿见怪不怪地轻摇起寒儿的折扇,别说,这藏着利刃的铁骨扇还真重。
司徒寒表情淡淡,反正她即使装出惊讶,他那低着的头也看不见。
把沉默的时间酝酿得足够久,她才叹了一口气,“原来皇上心里,到底还是不信任我!”
玉清猛一抬头,就看到那张带着忧伤的小脸儿,“不,将军,皇上他信任你,只是当初信任的分量还不足够让他把太子的辅国大任交给你,所以才一步步确认,毕竟事关重大!何况,玉清本就一直在双色楼为皇上收集各种情报,并不是因为将军去了双色楼之后玉清才特意针对将军而出现,所以请将军不要怪皇上,清儿能认识将军,乃是缘分相牵,并非人为刻意!”
“相识不是刻意,但嫁入将军府也不是刻意吗?”
“是刻意,是皇上的刻意,也是玉清的刻意。皇上是为了继续验证将军的忠心,好把太子和江山放心托付,玉清却是为了将军、心甘情愿地嫁入司徒府!”
司马睿闻言,手中的折扇也不摇了,立即顿住不动,双眉也微微蹙起。
司徒寒却一语不发。
“将军,玉清知道将军此时定然不信玉清,玉清也不敢奢求将军的原谅,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玉清所做之事却是事实。”
司徒寒终于开口道:“那你如今说出来的原因,是不是听闻皇上龙体欠安,想回去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