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罗伦制定的计划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自己的状况。
失去了境界之剑的概念与几乎可以无限供能的星之心,现在的他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壳而已——他确实这样说过。
然而他却隐瞒了另一半事实。
“唔,虽然凭着气势钻进来了……但这里也,太糟糕了吧。”
趁着叶明义的一时疏忽,罗伦用提前准备好的小技巧强行进入了神明之卵的内部。但刚一进来,那充斥其中的粘稠到令人窒息的永恒之力,就开始溶解起了他的身体和灵魂。
“没追上来吗……看来那家伙也不敢真的进到这里面来啊。”
这里的永恒之力几乎已经凝滞了一切,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模湖不清,生命的自我认知也会逐渐消融,进入这里的东西很快就会被同化,没有任何抵抗的手段。
“虽然和她们说是没有问题,但其实还是……”
——罗伦撒了谎。
舍弃了自星球得来的恩惠,变成了空壳的自己,其实已经失去了星之子的身份。就算仍然拥有着驱使星之力的权能,但星球已无法再识别他的存在,也不会再给予任何的支援。
而在那之后自己用出的所有力量,其实都是靠燃烧生命与灵魂换来的。
“所以……那位大少爷究竟在哪呢。”
几乎所有的天界人都在非自愿的情况下燃烧了自己的生命,转化出了错乱的祈愿和扭曲的信仰。而从星球内部抽取出来的星之力,则是被这些强烈的意志侵蚀污染,变成了极端停滞的永恒之力。
然而想要让这些凝滞的永恒之力转化成可以被意志驱使的神明,还必须要有一个能够统合这些力量,又不会轻易被同化的核心才行。
而叶鹰,就是最合适作为神明核心的存在。
“啊,剩下的机会不多了啊……”
灵魂与生命已经在这片永恒之海中消融了许多,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湖了起来。但罗伦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已经感觉到了某种反抗的意志正在这片纯白的世界中不断游走,似乎是想要将他引导到某个地方。
“看来,就在那里……了吧。”
幸运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一颗点缀着无数璀璨星辰的黑色天球。虽然周围的纯白之力不断地挤压侵蚀着这个格格不入的存在,想要将它完全同化成永恒的灰尽,但它却依然顽强地抵抗着,丝毫没有缩小的迹象。
而强撑着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身体触碰了那天球的外壁后,罗伦便被一股奇妙的力量吸了进去,落入了宛如幻象却又仿佛真实的星空之中。
“呼哈,我是打算干什么来着?”
被外面的永恒之力溶解的灵魂与生命,让罗伦的记忆都产生了不少损耗。不过他其实早就对这样的可能性准备了预桉,一枚黄金之都特制的记忆晶片在他的体内激活,将提前备份的记忆重新覆盖到了他的脑海中。
“喔,差点就全忘干净了……喂!姓叶的,你在这里吧!”
被群星点缀的黑暗世界中并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但罗伦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自己。因为自己的力量已经十分衰弱,所以他也不知道来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敌人的话,那就真的全都结束了。
“怎么会……罗伦?”
“我果然没猜错,姓叶的,你真的被做成神核了啊。”
从远方的黑暗之中缓缓飘荡而来的,是已经十分稀薄的光辉人影。虽然看上去好像快要消散了一样,但罗伦却仍然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强大的意志力。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外面……怎么可能?”
“外面已经全完蛋啦,你那个老爹已经快把星球的力量抽干了,黄金之都已经打算带着剩下的人类跑路了。虽然我自以为是地跑来想解决问题,但是能走到这里也就是极限了吧。”
“所以你的身体才……变成这样了吗。”
听到叶鹰的感叹,罗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濒临崩溃。被永恒之海侵蚀溶解的身体早已支离破碎,仅仅剩下小半个身躯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不过现在他们的状况其实都差不多,所以罗伦也并不太在意这样的问题。
“虽然跟其他人说如果打不赢的话我就会逃跑……但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应该也回不去了吧。”
“为什么!明明还有许多人需要你……你怎么能这样随便放弃自己的生命!”
“……说实话,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她们的想法啊。”
或许是因为作为人类的生命已经几乎消耗殆尽,罗伦的灵魂似乎也恢复了原本的形态。他丧失了许多对人类情感的感悟,但之前留下的疑问却依然没有消失。
“反正现在在这里也什么都做不了,就当是帮我个忙,随便聊一聊吧。”
“……我还有帮助别人的资格吗。”
“如果你觉得没有的话,那就当成是听我抱怨好了。”
就好像之前的对立从未发生过一样,罗伦十分随意地让自己残破的身体上下翻动了几下,绕着叶鹰的虚影来回转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首先,先跟你说一下那场战斗之后发生的事情吧。”
黄金之都的秘密,和女王的战斗,还有勇者学院做出的决定,罗伦将自己刚刚重新恢复的记忆一点一点讲给了叶鹰。虽说他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好,不过在这样的状况下,在意那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说啊,我可一点都不明白她们说的浪漫是什么意思……为了私欲和感情放弃正确的选项,这么做的话之后大家都会后悔的吧?”
“……是这样吗。”
因为叶鹰好像并不太想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罗伦干脆就开始了自顾自的抱怨。不过在他聊起自己惹时雅生气的事情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叶鹰却突然有了些反应。
“虽然我没资格评论这些事……但是她们,其实都只是想要减轻你的负担吧。”
“减轻负担?女王陛下差点把我杀了也算吗?”
“她既然想要把人类带走,应该也是想要带着你一起离开吧。只不过……不能正面打败你的话,你应该是不会听别人讲话的吧。”
就算一切的终结即将到来,但两人还是心无旁骛地开始了交谈。或许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互相之间就像是两面对照的他们才有机会真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也就是说,我一直都没能和她们相互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