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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边走边吆喝,一路抬着瘟神走到城中心,那里同样聚集着不少百姓,人群中间则是三具尸体,听说是昨晚突然死在家里被发现的。

城内几个商贾觉得事态严重,便兑银子做了一场法事。

他们将瘟神放在三具尸首跟前,又有人取来木柴,一把火将瘟神和尸首都烧了。

几个僧人绕着火堆边转圈边念经,其余所有百姓都跪倒在地,一副虔诚的模样。

“胡闹!立即将百姓驱散,叫知州陈应来见我。”洪承畴目睹了整个过程,对手下道。

在抵达代州的第二天,洪承畴就着代州知州陈应发了布告,将瘟疫的事儿告知百姓,令百姓多加防范。

崇祯皇帝也曾对他交代过,疫区不可使百姓聚集,虽然洪承畴不理解,但依然也把这些原封不动的告知了陈知州。

如今见百姓聚在一块搞游行,洪承畴当然十分生气,到了住处没多大会儿,知州陈应便赶了过来。

“大人恕罪,此是百姓自发为之,下官想着做场法事或许会有用,也就没有阻止。”陈知州解释道。

这时的人不论百姓还是官员,都对鬼神十分迷信,旱灾时乞雨,瘟疫时送瘟神,兵荒马乱时求菩萨保佑,陈知州也不例外。

“你为代州知州,拿的是朝廷薪俸,是信陛下的,还是神佛的?”洪承畴质问道。

洪承畴毕竟带过兵,对鬼神之事一向敬而远之,他现在只关注疫情,但凡能控制住疫情、以及崇祯皇帝交代过的,都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陈应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若说是信陛下吧,就是对神佛不敬,反之则亦然,支支吾吾的半晌只得请求洪承畴恕罪,下不为例。

“你被免职了,叫代州同知过来。”洪承畴沉声道。

这一点上,洪承畴与崇祯皇帝很相似,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尤其是这瘟疫如此凶狠,一旦扩散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洪承畴仍然游走于各个疫区之间,每次回来都严格按照崇祯皇帝的交代,衣服、口罩全部用水煮一遍,但他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感染瘟疫的村镇又增加了三个不说,就连太原府也有病号出现,洪承畴不得不给孙传庭去信,又借调了两千士兵用于封锁,更令他头痛的是,疫区在增加,但治疗上并无丝毫进展。

不止病患在增加,就连值守的士兵和两个郎中也都因频繁接触患者,不幸感染身亡。

洪承畴逐渐对这些御医、郎中们失去信心,但他偏偏又对医道不甚了解,看着每天的死亡人数不断增加,洪承畴整日里除了四处勘察封锁新疫区之外,忧虑无处发泄。

“大人,隔离区又不够用了。”把总全文忠前来汇报。

隔离区在几天前才扩充过一次,但病患实在太多,昨天有人甚至建议洪承畴将重症患者直接活埋,这些重症患者几乎已经无药可医,但洪承畴没有回复。

虽然他想过这么干,但依他对崇祯皇帝的了解,倘若被其知道,定然要被问罪,崇祯皇帝派他来是救治百姓的,而不是杀百姓的。

“再向外扩充十个帐篷。”洪承畴沉声道。

正说话间,御医纪文轩却突然从甲字房内跌跌撞撞的走出来,边走还边喃喃自语。

“老夫让你们吃药是给你们治病呀,难道是为了害你们吗?”说着说着纪文轩似乎看到了洪承畴,便踉踉跄跄的走过来,指着洪承畴又道:

“你们说说,医家传统,祖宗疗法,就算不能救人吧,也不至于杀人呐,这是哪儿不对了?”

待走到距离洪承畴十几步的距离时,纪文轩的眼睛里突然也留出两道黑色血液,只不过他自己却浑然未觉。

把总全文忠见状大惊,抽刀拦在纪文轩身前。

“不好,御医也被传染了!保护大人!”

洪承畴站着没动,此刻他的额头也见了汗,御医都被感染了,御医连自己都治不了,这口罩并非万能,接下来又当如何呢?洪承畴脑子里瞬间略过好几个问题,但却一个答案都没有找到。

“你们说说,这是哪儿不对了?”纪文轩像是在问别人,更像是在问自己。

医者仁心,没有人比他更想救活那些百姓,但他偏偏弄巧成拙,不仅病治不好,所有的病患对他也畏之如虎。

待走到全文忠面前,纪文轩突然双手握住刀背,状若疯癫的猛得向朴刀撞去,全文忠也没预料到这一出,纪文轩无力的瘫倒在地,腹部随即血流汩汩,没了生息。

“此是瘟病,以伤寒问药自是无用,可叹,可惜呀!”此时,隔离区外突然传来一声回应。

“谁在外头大放厥词,带进来!”洪承畴一边令手下处理纪文轩的尸首,一边质问道。

片刻后两个士兵带进来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此人留着一撮山羊胡年约半百,虽满面风尘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既是瘟病,你可有医治之法?”洪承畴见是个郎中,没有着急治罪,反倒病急乱投医的质问道。

“但凡寒症,发热、恶寒、脉浮而数,但这瘟病热而不寒,实为瘟疫初起之症,鄙人在其他村镇走访多年,分析这瘟病当为邪气所至。”这人并没有回答能不能治,却开始分析起病症来。

这时其余几个御医们也走了过来,他们看了一眼纪文轩都暗自垂泪,闻听有人敢质疑纪文轩的治病疗法,都暗自心中不平。

“《伤寒论》历经前年,就凭你这江湖游医,就敢对医圣不敬,如此狂妄忤逆,实为我医家之大忌,岂能混同于道术,用一个邪气作解释?”御医卢宗平轻蔑的质问道。

“正是因为医道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鄙人听说尔等竟以伤寒来治这瘟病,才觉得是在草菅人命。”这人对卢宗平的轻蔑并不在意,而是又道:

“不过鄙人观之,尔等也并非不学无术,至少知道以布蒙面,阻挡邪气入体,还有这以开水煮衣物,不知是哪位同仁的招数?”这人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想知道答案。

不过洪承畴肯定不会满足他,因为这些都是当今陛下所传,洪承畴见此人言语不凡,便又问道。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吴有性。”这人拱手对洪承畴施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