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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醉吴钩 > 第180章 水龙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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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里,碎花盆,滚来滚去的石凳,掉了脑袋的石桌。五个恶煞三个奸淫还有个富贵,一个衣衫堪堪蔽体的姑娘,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孩。江楚没像那些话本里的侠士大喊住手,从后面手起刀落就是一个脑袋。

剩下四个恶煞不是花架子,皆手持雕花竹棍,彼此间配合有致,颇像是江湖上哪个门派里有素的打手。打头的单手握一转变阴阳握,一记力劈华山打头盖来。

江楚挑剑一格,侧方一棍蛟龙出海顺势横扫,他立马撤步抹身格剑胸前,觉后背又来阵劲风,俯身避闪,又见一棍翻挑对着腰腹而来。他单手撑翻侧闪拉开,起身后却察觉身后一记旋风扫。

他苏秦背剑身后,可旋身与力劲加上棍尾发力直接将他震出几步,他身形还没稳住,正前方又是竹棍一点破空而来。江楚立马弓步稳住重心同时侧身避招,长剑顺杆而划向着对方先锋手抹去。

对方立马松手,江楚则趁机挑棍缴械,致其中门大开顺势跃步抹脖。四人变三人,阵势也随之变化,三人各占一角,试图把江楚锁死在中间。另有三个方才袖手的,见死了一个,抄上棍子也围了上去。

这伙人中衣着最为富贵的,也暂时放开了那姑娘,抱着胳膊想看看已如困兽的黎江楚如何挣扎。

黎江楚叹了口气,颇悔掺这一脚闲事。

那姑娘趁着那富贵看戏,抱着自家鼻青脸肿的弟弟缩在角落,一截被削断的竹棍直直掉在她脚边又弹起来翻了个跟斗。她瞧过去,那六人围一人已经变成了四人围一个。

江楚甩了甩自己发酸的腕,捏了捏被盖了一棍的胳膊,背后刚刚实打实挨了一记让他气息有些紊乱。虽然死了俩,他自己也没讨到太多好。

他下截格棍又上拦一记,抓住对方空档先点再挑顺势削手,可身侧捅棍直逼腋下,他无奈收手,却被从后来的棍子架住腋下顺势一别,而身旁的趁机直接扫他持器手,身前的则一棍对着他胸膛捅来。

江楚暗下一惊,抛剑换手单手格剑身前,可竹棍的力道直接连剑带人一起捣了出去,让江楚撤滑五米未止。对方凌空准备力劈华山,江楚卸掉余劲刚准备反击,余光里却飘来片银杏叶。

金黄的剑光拖着零零散散的银杏碎叶在江楚身前划开,竹棍与脖颈一齐断裂,同时栽倒在地。江楚还没来得及定睛,流光如走笔龙蛇画了个“之”字一般,只瞧见一人背影伫立在那,雕缀着银杏的长剑缓缓入鞘,在剑格与剑鞘相碰那声清脆瞬间,似有银杏淡淡炸开。

那富贵人见局势不对,扬棍一记虚晃而后立马闪身夺路。银杏剑客无意去追,而是立马奔向了角落里的姐弟二人问着平安。倒是江楚立马带剑追出。

待剑客安抚好姐弟后追出门外,才见那富贵人已然倒地不吭不响,一把剑直竖在他后背上。

银杏剑客挑眉唏嘘,对江楚道:“瞧你年纪不大,下手倒是挺狠。”

江楚扫他一眼,人长得方正,下巴一小撮胡子倒更衬了他的方正。他慢慢拔出剑,开口道:“江湖的刀剑可不会为年龄让步,狠厉活总好比优柔死。”说完从后背掐准了心脏位置,再次一剑刺了下去。

剑客暗抽嘴角,继而他抱拳道:“小友侠义出手,救我大妹小弟于刀刃,代为谢过!在下何炳,敢问小友名姓。”

江楚随意瞥了眼那尸体旁掉落的牌子,上面刻了个“松”字。他又看了眼身旁这人那雕缀着银杏叶的剑,问道:“‘一剑秋来未肯枯’,你京城‘十香剑’其一的银杏客?”江楚见对方嘴角略有傲意,似是默认,才接上他问题回道:“萍水相逢无需名姓。再言,我也值不上这侠义二字,脑门一抽淌了浑水,下次再有此般我再不犯闲。”

“若真非侠义,小友便不会踏进这门了。家道中落,但还备的出一桌酒菜,望小友不嫌进屋留客,恩情酒里谢过。”

江楚见何炳转身想引他进门,只道:“不必,我还有事,就此别过。”何炳抱着胳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问道:“小友怎么如此年纪就下来闯荡江湖?”见他顿足转过身来,“和你这般年纪的公子啊书生啊,都考取功名去了。”

“我不算江湖人……我只是陪挚友进京赶考的。”

何炳恍然一笑,像是回忆起什么,“那年我和你这般大的时候参加武举,马步弓箭什么的都是头筹,却因最后的策试骂了奸贼几句……” 他摊摊手,余话也不必多说。

江楚一顿,问:“那怎么做了江湖剑客?没想过另谋出路?”

“想过,但哪儿的府衙都一样,认钱认势不认理,富商与权贵狼狈为奸,为民的法反成了他们谋利施暴的钱兜跟皮鞭。百姓的怨气惊神动鬼就是惊不动他们,法不应那就我应,所以……”

黎江楚听他这一番,心头一亮。何炳这诸般情况恰是西洲府所需的,故而问道:“我听闻京城‘十香剑’虽齐名,但彼此间其实并无往来,不知真假?”

“他人我不知,但何某我确实了了独身。”

“西洲府听过么?”可江楚话一出口不免发臊,一个大宅院撑死俩人加条门外狗,如何叫名动京城的剑客听闻?

果然,何炳不出意外地答了没听过,可他表情却微微好奇放光,问道:“可是方侠仁义士凑起来的名门望派?(转而一想)可不该啊,从没听过……”

江楚自己把自己架上了高台,只能硬着头皮道:“名门望派虽不敢强称…但我们要做的,就是你正在做的。你走江湖,总不能缺了道上朋友,只看你愿是不愿了。”

何炳咧开嘴角似笑非笑道:“什么样的庙装什么样的佛,是大是小总得让我见个真容再说。”

江楚:“过几日,我再来寻你。”

……

殿试当日,赵晃凭着他自己那张嘴跟他那狗熊老爹的偏爱,一块坐到了大殿里。他盘着腿不像个太子样坐在桌案后,两腿间还睡了只狸花猫。他挠着狸花猫脑袋,看了眼那边的晏光禄。

晏光禄之前华发满头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可自从杨先生辞世后,他便接连卧病日渐消瘦,现在坐在那仿佛只是皮包骨头的空壳。赵晃暗暗惋叹,又看向那些正在殿里试赋的考生们,一眼瞄准了那忍着咳声的萧也韫。

萧也韫作为世子很少在宫里露过脸,大多是云游四方做个苦行书生,这殿里除了王剡一人,没人认得萧也韫,更不知道他是世子。但赵晃就是一眼扎在了他身上,扎的很死。

殿试后,所有答卷皆被送到誊录院,誊录后又经校对,真卷送归封弥官存档,朱卷送给考官评阅。赵康帝头疼看那长篇大卷,把主考官甩给了王剡,晏光禄等翰林学士与朝中文臣佐之。

赵晃向赵康帝请了情凑了个热闹,百余篇诗赋够了进士资格却难让人眼前一新,唯一篇诗一章赋。诗以散文、大赋的章法、结构、句式虚词入诗,同时突破故格常律。诗赋皆扫萧宋一直以来的说理乏味,更剔浮糜世风下的倚红偎翠、婉媚轻艳,转而刚健豪放,雄浑壮阔,由歌功颂德转向边塞悲壮,别开生面。文辞舍弃错彩镂金的刻意雕饰,浑然天成不落俗味。

这考官们凑一起,七八舌嘴争执不休,最后是晏光禄与赵晃意见一致,一番下来,此篇试赋便稳占鳌头。

可到了策论时,一篇竟直接让王剡眼前一黑,让诸多考官沉默不言。赵康帝闭着眼随便抛了个题出去,问治国强军之道。可这份策论从国政骂到军制,从法律骂到农事,从权臣骂到芝麻官,无情揭露赋税徭役的压迫,商业市场的垄断,官府衙门的徇私枉法,要是再细一点,李四门口的狗可能都得挨一脚……

文辞含蓄婉转,内容以事喻事,却不失锋刃,笑里藏刀,字里行间全是对奸佞贪邪的重击。你说他骂了可你找不出证据,可你说他没骂你看了胸口发闷顺不过气。赵晃看了真想直接冲去封弥官那把这策论的答者拎出来领进他那东宫去。

他又欣喜又担心,扫了眼那边目光炯炯灼灼的晏光禄,瞥了眼被泡进菜坛子里腌过似的王剡,咳了声缓解这降到冰点的气氛。

……

殿试出来,萧也韫住到了黎府。老丁用他那倒八眉笑迎着萧也韫,有条不紊地为萧也韫安排好一切。江楚特地让老丁找个干净透风的屋子,又让人去香铺买些松塔入香的熏香,顺带再带了几副止咳平喘的药回来。

黎江楚站在想帮忙但插不上手的萧也韫身边,”怎么样,殿试题难么?

“想知道?”萧也韫莫名一笑,“让你不考,不告诉你。”

江楚嘴角一翘,“跟我多稀罕似的……”他说完见萧也韫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便抱着胳膊用肩膀怼了怼他,“哎,真不告诉我?”

“你不是不稀罕吗?”

江楚挑眉颔首,扬着下巴对他道:“你说这一屋子东西,还有刚买来的熏香和后厨煎的药,都是给谁的啊?”

“哎停停停停,萧某一个病秧子,老您费心了!”

江楚很是应承的点点头,“嗯,这话爱听,还算你有良心。”

萧也韫受不了他那犯贱的样,一胳膊肘给他怼那边去了,而后叉着胳膊道:“题很宽,强军治国之道。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又被拿出来了了敷衍。”

“倒像是那老皇帝的作风。你怎么答的?”

“你觉着呢?”

江楚捎捎鼻尖,“你笔上的剑,比谁都利,我看考官里少不了也被你捅几剑的。”

“(笑笑)骂了,也没骂,得看他们怎么觉着了。哎对,和你说个事。殿试前,王剡找过我。”江楚不用问,也知道王剡找他做什么。他开玩笑道:“那你真应该答应他。”

萧也韫:“我答应他了。”江楚怔了一下,看着萧也韫的眼,转而明了,收了收玩笑味正经道:“这东西是老狐狸,你答不答应是一回事,他信不信是另一回事。”江楚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感,他只能期望考官里不全是王剡那一水的货色。

“尽人事,听天命。是好是坏,都随他去吧。”萧也韫闷咳三声,突然道:“江楚,教我剑术吧。”

“我教你?我自己都没几斤几两,再说你这身子……”他摇摇头,对着那边收拾桌案的下人道:“轻点,尽量别弄出灰来。”说着他又把萧也韫往门外拉了拉。

萧也韫听他拒绝,坚持道:“江楚,我们以后不知道还要走多远的路。(轻咳)西洲府还在衙州摆着呢,我不能总是做那拖你后腿的人。”

“你什么话这是?从西边到东边几百里路,要是没你我早半路趴下了。我不是不想教你我,但得等你这病好了之后……”他扶了扶萧也韫的后背,“只要哪天让我碰到仙婆——”

“可要是你找不——”

“我会找到的。”

“那要多久?半年?一年?我就总看着你挡在刀剑前?我是因为这病身子差了些,但我还不是废人。”江楚开口想说话,又被他截断,“我小时候碰过兵器,因为我哥。我有底子没那么难教的,而且万一练剑对我这病有好处呢?”

江楚叉着腰看着他,对方眼神异常坚定。

“少爷,都收拾好了……”

江楚对着下人们点点头,道了声辛苦,让他们都下去了。他抿着嘴纠结着,最后松了口气,“行…我教你,但你得答应我,万一哪天我们又遇到什么,你得在我身后。”

江楚搬了个凳子坐在后院的槐树下,俩腿一上一下看着在桂花树底舞剑的萧也韫。他发现萧也韫说自己有底子不是空话,虽然谈不上什么招什么势,可一眼便知根子扎住了,不枉家里有个曲陵王做兄长。

萧也韫突然收势,把剑锋缓缓抬起笑对那边二郎腿翘着的江楚,“请指教。”楚拍拍手,站起身用脚尖勾起靠在凳子上的剑,随而抽剑出鞘跃步平刺而出。

萧也韫偏开身,立剑胸前而后单手推送,剑剑相贴,顺势滑刃冲着江楚的持器手削去。江楚愣了一下,想不到这一向不拿剑的出手居然直接就奔着缴械来。

他以萧也韫的剑为杆,顺时针甩出剑柄。剑锋剑柄交互位置旋转一周,锋刃挥旋逼退进步而上的萧也韫,同时剑柄再次被攥回江楚手中。江楚趁萧也韫后仰避闪,立马翻腕下压对着对方的持器手削去。

萧也韫立马松手后退,江楚则用剑捞剑,剑锋一挑,下落的长剑被挑飞,惊落一树桂花,飒飒飘落。江楚左手接住,平递萧也韫身前。他抬起头看着萧也韫,发现桂花落满他头发、两肩还有衣襟——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