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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醉吴钩 > 第184章 暂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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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朝结束到赵晃从苏瑾文那回宫后,一共办了几件事情。

孟洋等一干暗中帮助海平湾水师营细作出逃的,全部以死罪入牢,待秋后一起问斩。本是可以株连十族的罪过,算是他孟洋走了运,也是赵晃为数不多的仁慈。

通宝司被彻底查封,而通宝司主司与御史台严中丞即刻问斩——赵晃不可能给别人留下任何能抓住自己把柄的机会。问斩时,据说谭文显吓到失禁,江楚猜,他是怕铡刀下一秒就落在自己脖子上。

东暻细作虽没能活捉,但也全部葬尸大海,而在此事上,安求客代表西洲府阴差阳错的出了力,与京枕桥在泊州无意给西洲府落下的两个过失相对消,算功过相抵。可赵晃只恢复西洲府对地方的监察之职,一是给王相让半步,二是介于苏瑾文的忧虑,三是作缓兵之计。

泊州之事闹开后,这由王相挑起来的由头,被赵晃借过来下令真正整治泊州奸商。在泊州所有商户看来,根是出在王相身上,皇帝整治奸商不过顺理成章。而京家此次绊了一跤,账算在了孟洋头上,可京老爷子并不知孟洋是三面派,进而也把账过继到了王相头上。

而赵晃还在江楚回京途之时,已然给京家御笔书信一封,与京老爷子谈一笔生意——卖官鬻爵。赵晃借以两国战事吃紧而国库空虚为由,希望京家作为全国最大商户可以拨开一笔暂解燃眉之急,作为报酬,可以授予京家官职与爵位。

赵晃此举就是要把京家绑上船,真到必要之时,是要他京家毁家纾难的。这若换做以前,利害关系看得明白的京老爷子会拒绝得毫不犹豫。可今时不比他日,孟洋下狱,京家便少了朝堂依靠,而王相他还痛恨着,倒是皇帝主动纡尊降贵伸了手,他也不得不好好思量思量。

虽然第一次信上洽谈失败,可就在赵晃第二次伸手时,京老爷子真正看到了利益。

赵晃的第二封信提到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暗暗表明江楚的站位。江楚因为三角区的商业地皮让京老爷子尝到了实打实的利益甜头,这层基础开始让京老爷子动摇;第二件事,是赵晃表明自己想要在临京往西划开一条商业线,彻底打开与关外三角区的商路。而这条商路的泊州、景州、阳关军三段,可以交由京老爷子统管负责,能拿多少利润,都好商量。

京老爷子靠在自家后院里的藤椅上摇摇晃晃,发现这赵晃和他爹一点都不一样,越看越像个狠厉角色,且京家若是真有皇帝做靠山,日后通途大道也未可知。他不再犹豫,回信一封,表示这笔买卖京家愿做。这也就是赵晃在苏瑾文的厅堂里收到的信。

京老爷子没要爵位但取了官位,不为自己,而为京枕析。户部发生如此大的变动,原本的侍郎左迁为尚书,而京枕析直接被加官侍郎,即刻赴往京中任职。

那说回商路问题,换做早些年,这条商路想开通,风险绝对大于利益,弄不好只赔不赚。可江楚将景州与阳关军的内乱理好,又将关外番军安抚下来纳为己用,这条商路的可行度瞬间翻了不知多少倍。这也是因何赵晃言及江楚他自己可能都不知,此行泊州能给他赵晃,给萧宋带来什么。

这些都安排完后,赵晃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根据苏瑾文给出的建议,更改并完善《丰亩令》,出台《丰亩新令》,全国推行。

江楚看得出赵晃对苏瑾文的期许,想必赵晃已经视他为将来的重臣。江楚还闲得思忖着苏瑾文的仕途会从何处开始,他却听到了宫里的消息——苏瑾文被派遣南岭外的南疆出地方官。

乍一眼没问题,可要知道南岭外对于官员意味着什么,那几乎等同于流放,意味着永不召用。苏瑾文这个本该是状元的探花郎,仕途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明明上午他还振振道出南疆的问题,下午自己就要被派去南疆,荒唐又可笑。

老丁:“少爷,外城西郊有个苏公子,说是今晚戌时,想约您在南桥旁的湖亭一叙。”

江楚晚上按点到的时候,苏瑾文已经坐在里面了。他看见江楚,立马起身将江楚引进亭中。江楚坐下来,扫了眼石桌上摆着的几盘菜,简单质朴却不失味道。两坛酒,江楚虽不算内行,但也嗅得出酒的清浊,算不得什么好酒,多半是分店打来的。

苏瑾文面露愧色,表示自己铜臭有限,实在不能凑一桌美酒佳肴,本想着日后像模像样的为白日的疏忽怠慢赔礼致歉,现在也只能凑一桌不周的招待了。

江楚扫了眼亭子一角,发现了他的行囊,再往亭外,栓了他的驴,驴背了整整四大箩书箧。看样子,苏瑾文今夜便打算离开了。

江楚不知道苏瑾文这顿饭到底有没有弦外之音,行囊与瘦驴又是不是故意让他看到的,因为上午江楚与赵晃,是一起出现在了他面前。江楚一直在等他开口,可苏瑾文一句话都没说,吃着自己的菜,喝着自己的酒,三巡未过,脸已微微上红。

江楚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没过三杯,一坛堪堪没能下去一半,可苏瑾文那坛已经被他晃在手里空空作响了。江楚把自己这坛推给他,见他拎起坛口又要倒下满碗,伸手抵住道:“子明兄,酒多伤身。”

苏瑾文脸上的红晕醉开,绵绵一笑,轻轻拂开他手,还是倒了满碗,继续喝着。一桌菜,江楚没动,苏瑾文也没动,被秋风掠了去,剩下满碟冰凉。

直到另一坛酒都下了苏瑾文的肚,他斜歪着站起身,站到一半晃了一下,被江楚起身一把搀住,借力站直,而后按下江楚搀扶的手臂。他身子前倾叉手做礼,再也没说客套话,只从心里顺着氤氲醉意,从嘴里绣出二字:“珍重!”

江楚叉手回礼,见他转身背起行囊,解开栓马绳牵着马辔走在习习凉风与滚走黄叶之间,想拖了一地流水,卷着拜谢的桃花去了。江楚才确信,是自己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江楚耳边突然传来叹息声,偏头才发现赵晃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旁。

赵晃:“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江楚:“(抿唇摇头)没有。”

苏瑾文:“(随着身影一起渐行渐远)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海内贤豪青云客,就中与君心莫逆。回山转海不作难,倾情倒意无所惜……”

赵晃:“(苦闷一笑)发开牢骚了。”

江楚:“南岭之外,对每个心怀报复的人,犹坠谷底,再不得见天日。王上真是够心狠的。”

赵晃:“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朕就是太看好他,才这般心狠。朝堂的风云里每一寸都是一把刀,朕需要的,是一个能像先生一样的未来肱骨。”

江楚:“所以您把他送到南疆去磨性子。”

赵晃:“(轻叹)若他能熬过去,我萧宋日后就多一份栋梁,可若他熬不过去……(一笑排忧)朕相信他,会回来的。”他拍了下江楚肩头,“先生替朕再最后同他道句话吧。”

江楚:“道什么?”江楚没得到答复,才发现赵晃也已经负手离去了。

他只得又挪去眸子看着那快消失在黑夜里的身影。秋风摆开他的衣袂,顺着钻进了衣服,又从衣襟钻出。他按下寒意,眉头不自觉有些发酸,打了些皱缩。他迈下台阶走出亭子,追了三步,对着那恍惚的背影喊道:“子明兄!”

苏瑾文步子一顿,连转身都带着悠悠醉意。他眯细眼,看着亭前背着光站在秋风里的人,身旁的驴兀得叫了一声,他伸手抚摸,而后继续看着那远处的人。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