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白凌晗的回答看似云淡风轻,但是仲英猜测,他开始知道这个秘密时,应该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她最初从仲国公那里知道这个令人心寒的真相时,仲英也是十分的震惊。
震惊过后,就是对赵煜的心疼。
仲英想着,若是有一日让他知道了这个真相,他该如何承受。
自己找了十几年的杀母仇人,竟然是他心中一直敬重着的父皇,这样的打击绝非常人能够受的了的。
那一日,仲世恒将赵煜接近她,很可能是因为想要向他报复毒杀丽贵妃的仇,及下令毒杀丽贵妃的幕后主使者是宣德帝之事,全无隐瞒的告知给仲英。
他的本意是希望仲英能够及时止住对赵煜的情意,认清现实,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中。
却没料到,就是在那一刻开始,仲英便一心想着凭借她的努力,能够促使赵煜与仲世恒和解。
可惜,她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她希望的结果。
长生殿上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仲英才明白,他们之间隔着山河盛世,隔着大宋朝的百姓。
并不是只靠着她的一厢情愿,就能够粉饰太平的。
纵然,下令毒杀丽贵妃的真正主使者是宣德帝,可赵煜心里的仇人却只是仲世恒和仲太妃二人。
这是一根无法忽视,也无法消失的刺,梗在他的心头,早已入骨。
就算为了她,赵煜暂时放过仲家,随着谨言的长大,仲家的不日强大,百官的上书,他们之间终究会走上一条分崩离析的不归路。
片刻之后,白凌晗正色端立,向着仲英道:“娘娘,陛下的噬心蛊是您以您的心头之血为他解除的吧?”
仲英诧异:“此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陛下中了噬心蛊之后的脉象,我最为熟悉,虽然他一直以心法在压制它,可是蛊毒依旧呈现在了他的脉象之中,一直都没有变过。
可就在娘娘于长生殿上受伤,陛下听闻您会昏迷不醒之后,一时情急吐血,我为他诊脉,却发现他的脉象突然恢复了正常。
为陛下诊脉之时,我在你紧握过得陛下的掌心发现了一枚若隐若现的枫叶印记。
当陛下将沾满您鲜血的掌心清洗干净后,我再查验,便已经没了那枚印记的存在。
我思来想去,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那能令人心痛如刀剜的蛊毒,唯一解除的办法就是以最先中蛊之人的心头血为引,方才可以。
这便将您为何会以那种惨烈决绝的方式,以白玉簪刺入自己的心口之举,解释的通了。
娘娘是与墨先生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么?
他才会将这个解蛊之法,告知与您?”
白凌晗听赵煜说过,这噬心蛊本就是丽贵妃、樗里云和墨禅子当年共同研制过的蛊毒。
若说墨禅子知道解除蛊毒之法,也不无可能,只是,那解蛊之法也许过于不切实际,所以他才会一直没有说出而已。
如今看来,这解蛊之法果然是精妙残酷,一人死,一人活,这世上,有几人会甘心情愿的为另外一个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呢?
仲英看着他,心中想着这白凌晗真的不是个简单的人,竟然能剥丝抽茧的猜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既如此,她也无需再继续隐瞒。
“不错,是墨先生同我说了解蛊之法,只是,他在陛下身边多年,却能够一直隐忍没有将这解蛊之法说出,足见此人城府颇深。
小白,墨先生此人并不简单,日后你留在陛下的身边,要对他多留心一些。
还有,我为陛下解除噬心蛊之事,希望你能保密。”
白凌晗颔首:“是,凌晗记下了。”轻抬头,他看着仲英的眼中,多了几分从前没有过的佩服与敬重之情。
“另外,今日我到过万福殿之事,希望你也不要告诉他知晓了。至于今日在万福殿中见到过我的宫人,也请你同张公公说一声,嘱咐一下他们,不要向陛下提及我曾去过。”
“好,请娘娘放心,凌晗定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至于张公公他们,凌晗也一定会安排周全的。”
“谢谢你,小白,有你在他的身边,我就放心了。好了,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你快些回去吧,一会万一他醒了,定然需要你在。”
“好,凌晗告退。娘娘请保重。”
认识赵煜这么久,仲英从未见过白凌晗如此认真又恭敬的态度,倒是一时间有些心中感慨。
看来,他对赵煜的心,确实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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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是喝了安神汤,赵煜这一觉不过只睡了几个时辰便又醒了。
他抬起眼帘,只瞧见站在一侧垂首打瞌睡的张公公,和团成一团倚靠在软塌之侧的白凌晗。
唯独没有那一道他魂牵梦绕的那道身影。
原来,那不过是个梦,而已。
梦中的她,声音温柔,一如从前,笑容明亮,彷如初见。
醒来之后,只有这个空荡冷清的大殿,和两个睡过去的大老爷们。
月朗星稀,赵煜起身,披着锦竹披风,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寂静的夜,抬手轻触上脖颈之侧覆着锦布的伤口,眼底一片幽色,心中满是怅然若失之觉。
张公公才打个盹,这一睁眼就看见龙榻上空空如也,慌张的一抬眼,见到赵煜在床前静伫,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他小跑而去。
“哎呦,陛下您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啊,那窗户口可是透着寒风呢,您别再着了风寒,老奴真是该死,竟然睡了过去……”
“朕没你说的那么虚弱,你困了就且去偏殿睡吧,朕这里没什么事了。”
“老奴不困了,不困了,老奴这就去膳房,给陛下您端些热粥来,垫垫肚子。
睡了一小日了,陛下一定饿了吧?
御膳房里一直给您小火温着白粥呢。”
瞧见赵煜点头,张公公兴高采烈地应了句:“陛下您稍后,老奴这就去!”
“呃……”白凌晗睡得正香,梦里抱着数不尽的金元宝正笑的流口水,却被张公公的声音给吵醒了。
抻了个懒腰,他眯着眼,朝着赵煜的方向皱着眉,瞧了瞧。
看清楚是谁站在那之后,他赶紧起身,扑落了一下身上长袍的褶皱,笑眯眯的说道:“哎呀,陛下您睡醒了?”
赵煜踱步而回,行至白凌晗身侧,嘴角半抬:“小白做什么美梦了?你看你这哈喇子都快把朕的寝殿给淹了……”
“啊!”白凌晗呆萌的抬起手腕,摸了下嘴角,一脸尴尬的说道:“呵呵,还真是哈……在陛下面前献丑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