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又做噩梦了?”
守在偏殿的张公公,听到了赵煜这边的动静,连忙进来,为他端了杯温水。
接下了张公公手里的白玉杯,轻抿了口温水,赵煜淡着眼角,轻声道:“朕无碍,你下去歇着吧。”
张公公接过那杯子,眼角一红,张了张口,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按着宫中的规矩,他是该守在皇帝床榻边的。
可是赵煜却说他床榻边有人,他夜里睡不安稳,便命他每夜都宿在偏殿,有事再传他入内。
张公公知道这是赵煜体恤他年岁大了,身体不好,才特意赐的恩。
毕竟,就算他不在床榻边守着,这位天子也从未睡得安稳过。
五年了,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张公公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快要步入中年的真龙天子,不由得老泪纵横。
白日里处理朝政,晌午之后就亲自手把手的传授太子为人之道,为君之则。
到了傍晚十分,他又日日都跑到那宫里各处的院子里,去刨土种花。
眼瞅着这诺大的皇宫变成了一处处长满了芙蓉花的大花园,可这位皇帝呢,却从来都不肯进去那芙蓉殿的门,去睹物思人。
只敢瞧着满皇宫里,各色各样的芙蓉花,怔怔的发呆。
“哎……陛下,老奴在这看您睡熟了,再出去吧……”
赵煜抬首看了看他,出了口气,道:“哭什么?张公公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下去吧,朕真的无事。
醒了,就睡不着了,朕想自己待会儿。”
“老奴,遵旨。”
张公公抬起脚,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偏殿。
龙榻上的赵煜,坠长的眼尾处沾染了些许疲累之态,朝着窗棂外漆黑的夜幕瞧了瞧,微微合上了眼帘,轻轻侧躺了下去。
夜色深重,孤冷难度,这样的滋味,他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三个月后,宫中一片喜庆之色,新年到了,宫中开始挂红灯,贴对联了。
正在垂拱殿中批阅奏折的宋煦宗,被他最重要的属下,贴身侍卫白霖的话,给凝住了一双浓眉。
“你说墨先生他?”
“是,白公子正在广月居呢,他才托人来传得口讯,说墨先生希望陛下能去见他最后一面。”
放下手中的朱批玉笔,赵煜起身走在前面:“走吧,去趟广月居。”
广月居地如其名,风雅如月,广薄开阔。
自从一年前,墨禅子身体状况欠佳,他便辞去了太子太傅的职位,隐居在这广月居。
每月初,赵煜都会带着太子微服出宫,来此探望与他,再与他对弈上几局。
可是,他们之间,从来只论朝政,不谈任何往事。
今日,墨禅子让白凌晗急着传信给他,请他出宫来见,赵煜明白,墨禅子大概会同他说些什么话。
坐在软轿之中,赵煜修长的指端扣在窗口之下的锦布之上,随着距离广月居的距离越近,他指端上的力气,就愈发的加深。
在他下了那软轿之后,若是有人注意进去看下,就会发现,那软布之上,留下的清晰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