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一向喜欢拿这句话来装逼和教训他人的张元这次终于亲身体会到了所谓的生死之间到底是如何的可怖。
冰冷的剑锋划破脸庞,猩红夹杂着铁锈化作热流滚入他的口鼻之中,这一刻,整个意识都变成空白,除了那一下本能的后仰,什么进阶步伐,什么闪躲技巧,这些临时所学的东西就像是地上的碎秸一般,被剑芒一扫便归于无有。
至于临阵突破,亦或是当场顿悟,甚至就地反杀的主角待遇那恐怕只有去梦里找了。
上一次这么危险还是在面对那个豺狼人突袭之时,只不过当时的自己陷入了疯狂,而这次,被完全碾压的他却只剩下了恐惧。
而此时的张元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直接动用了回复指环上的治疗轻伤,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入了自己的身体,并在体表闪过了一阵朦胧的白光。
摸了摸自己的肋骨,感觉原本剧痛的骨头被这股力量所滋润,疼痛减轻了许多。
兴许没断,可能只是瘀伤或者骨裂呢,毕竟我的体质摆在这,还有护甲缓冲,张元默默想着。
提剑起身的张元看着史卡和陶葛司打成一团,有些犹豫。
他不否认自己内心的迟疑来自于畏惧,不论是哪个方面,自己与对手都有着难以弥补的差距,甚至在对方与史卡激斗之时,自己连插手都不容易。
真的有必要吗?他反复的问着自己,为什么不稳扎稳打,为什么不回去继续训练,打好基础,等到武功大成之后再去寻找实战的机会?
可是练的话,要练到什么地步才算是出师,才算是大成?
中级战士之上还有高级,高级之上还有大战士,后面还有传奇,什么时候是个头?
现实并非游戏,那些敌人不会乖乖等你变强之后上门挑战,总会有些突如其来的意外和危险,不论这道难题对你是否“超纲”。
最起码现在还有队长顶在前面,最起码现在还有棋子和同袍作为后援。
给自己鼓了一阵子气的张元终于还是冲了上去。
正和史卡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的陶葛司忽然在自己眼角的余光中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油滑的菜鸟,有些讶异于菜鸟的恢复力之强的他也开始真正的感觉到了压力。
肩膀受伤,对一位战士来说可不是什么能够忽略的伤势,更遑论还是在面对强敌的时候。
本就因为伤势在于史卡的搏斗中只能维持势均力敌的陶葛司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再次面对敌方的夹击了。
眼前的盾战士,又臭又硬,而且也不缺乏经验,上过一次当后只怕没那么容易再被骗,而这个菜鸟呢?虽然油滑,虽然小心谨慎,不过有些东西不是光靠小心就能避开的啊。
打定主意的陶葛司强忍着肩膀的伤势,挥动着手中大剑就发起了一轮猛攻。
没料到对方突然爆发的史卡被这一轮抢攻打得只能被动防御,甚至要用持剑手帮忙顶住盾牌才能接下对方势大力沉的劈砍。
只是这潮水般的攻势如同画了休止符一般戛然而止。
史卡却不喜反惊,对方这样不顾伤势也要压制自己,那真正的目的肯定是让自己没法腾出手去救援那只菜鸟了。
不出所料,将史卡压制住的陶葛司猛然抽剑转身,对着刚冲上来的张元就是一记横扫。
已经对陶葛司的狡诈有所了解的张元心中并无多少慌乱,本就留有余力的他直接一个后撤步,然后向对方右侧绕去,目标明确,就是攻击对方受伤的那一侧。
一击不中的陶葛司再次挡住扑上来的史卡,一脚踹在他盾牌上,顺势转身拦截住张元的路线。
再一次双手持剑挡住对方斩击的张元发现,受伤后的对方力量明显有所减弱。
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格挡住陶葛司大剑的张元奋起吃奶的力气将大剑拨开,趁机直扑对方空门大开的中路。
而赶到的史卡也顺势一剑刺向敌人的后腰上铠甲的连接处。
面对这种险恶的局面,陶葛司依然心中清明,半屈膝蹲下,用后背的铠甲强行抵住史卡刺来的长剑,一条腿凌空飞起,踢向扑来的张元。
竟是强吃史卡一剑也要先解决一个对手。
史卡的长剑毕竟是附魔武器,刺穿了对手铠甲的同时却还没入了一小截剑身。
可陶葛司却仿佛被刺中的不是自己一般,势大力沉的一脚不管不顾就往张元腹部招呼。
而此时的张元也狠下了心,未必自己一剑就不如对方的一脚划算?
不管不顾的张元拼着挨上一脚的代价将对方的膝盖刺了个对穿,接着便连剑都来不及拔就被一脚踢飞。
落地的张元只觉得眼睛都在冒金星,被踹中的肚子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肠穿肚烂活不了了。
挣扎着想爬起来,刚翻过身来就哇的一声,吐了。
胃里所有的东西,带着胃液和血丝统统从喉咙中喷射而出。
四肢伏地的张元喘息了好一阵子才爬将起来,而此时的陶葛司已经是彻底落入下风。
背上的伤势陶葛司尚能忍受,可膝盖的穿透伤实在是太要命了。
身上穿着的全身铠甲固然防御力不俗,可对身体,尤其是双腿的压力也十分之大,平素不觉得,可此时,每一次转身,每一次突进都是一种折磨。
气喘如牛的陶葛司尽管还在挥舞着手中的大剑,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终于在附近地面上找到自己被陶葛司拔出丢弃的长剑,将其握在手中,冷眼看着那个今日给了自己太多挫败的身影。
转身向其他队友问道:“我们的牧师在哪?还有治疗法术么?”
他又不傻,为什么要顶着重伤上去搏命?
只不过在场的牧师们的治疗法术都给了那些受伤的士兵们,一个都不剩了。
好在这时传来了一个声音:“我还有个治疗轻伤,让我帮你。”
是洁蒂,同样一直在后方的她还保留了一些法术。
这场战斗拖得已经够久了,张元心里如是说。
接受一番治疗的他已经不打算在玩什么游走周旋的战术了,对方已经是无力回天,索性寻机送对方上路。
冲上去的张元再次碰到了陶葛司的故技重施,然而已经筋疲力尽,身负重伤的他再也挥不出之前那般迅猛的斩击了。
腹背受敌的陶葛司不但攻击被张元架住,慢了一拍的他还被史卡直接一剑刺入胸口,尽管未中心脏,随之而来的剧痛却让陶葛司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
大剑无力的垂下,已经竭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的陶葛司没有再做无谓的顽抗,他看了看史卡,又转过头看了看张元。
“你们,很好,真是令人羡慕啊。”
看到对方不再抵抗的史卡也停了手:
“以焰拳之名,你被逮捕了,跟我回博德之门,自会有公正的审判等着你。”
摇了摇头,陶葛司问道:
“你们两个,我能知道你们的名字吗?”
“史卡!”“查内姆!”
“我,陶葛司·寇桑,我是一名战士,给我有一个战士应得的归宿吧。”
说完的陶葛司闭上了双眼,再不发一言。
心中都很清楚陶葛司言下之意的史卡和张元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史卡是不愿意下手杀一个已经放弃抵抗的人,尽管对方的确就是个满手血腥的强盗头子,即使送去审判也难逃一死,可作为一名战士和对手,他也值得自己的尊敬。
而张元的心情就复杂多了,在对方手上吃了大亏,受了重伤的他,按理说现在就该迫不及待地给眼前这家伙一剑,送他上路的同时还捞一笔能量点。
可真看到对方置生死于度外的气度时,却也不由得生出钦佩之意。
从头到尾,对方没有使用任何下作伎俩,甚至对自己的围攻,偷袭都不以为意。
对方赢得光明正大,自己输得无话可说。
如果是在战斗中,哪怕是偷袭背刺张元都不在乎,本就是以弱击强,无所不用其极实乃题中应有之义。
可是,当对方就这么慨然赴死,大方坦荡地让自己动手时,他反而迟疑了。
陶葛司至死无愧于战士的身份,那么自己呢?
哪怕这一剑就可以轻松杀死眼前这个强敌,难道自己就能面无愧色的以胜者自居并将对方当做自己的战利品处置么?
久等不见对方动手的陶葛司张开了双眼,就看到那个油滑的菜鸟踌躇不定,笑了笑:
“有什么不好动手的,你们赢了,处置我是你们的权利,还有,菜鸟,你有机会杀死陶葛司或许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荣誉了,不要后悔啊。”
都这样了你还来嘲笑我?本就憋着火的张元被惹毛了,一拳打在陶葛司的脸上。
“你是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打得好!”
刚说完,陶葛司就一老拳回敬到了张元脸上,这一拳打的张元是眼冒金星,连退数步,脸颊也跟发起来的红馒头似的,与另一边的剑痕交相辉映,倒也平衡般配。
“你这娘娘腔的拳头能打倒谁?只会上蹿下跳的家伙,为什么不去当游荡者?你也算个战士?”
陶葛司居然提起了自己的大剑,步伐有些蹒跚地走了过来。
“总要有人去死的。”
说着陶葛司缓缓抡起了自己的双手剑,似是准备做个了断。
“那也是你去死!”
没时间去考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张元突然暴起,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苏醒,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扬臂,冲锋,挥剑,将锋芒刺入对方胸口。
一切的一切,都已落下休止符,心脏被刺穿的陶葛司,带着张元忘记拔出的那柄剑仰天倒地。
“谢谢。。。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