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被打翻在桌面茶汤肆溢的杯盘,大公立起身来盯着混无半点愧色的法师,情绪引而不发。
真是好家伙,适才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差点让自己都着了道让他蒙混过去。
这小子确信自己说的是卓尔而不是路边的地精蟊贼?
法师心底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要来这一遭,面上仍是不慌不忙,将整件事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条理分明,只是大公脸上凝重之色未有多减,个中缘由与史卡的担心也无二致。
最后还是法师再三解释甚至保证才让对方勉强打消疑虑。
倒也不是焰拳大公真就怕了这帮地底黑皮,毕竟除非是一个卓尔城市集结起来掀起的大规模战争,单凭某个卓尔家族的能力在地表也翻不出多大浪花。
然而阴影中的匕首有时比刀剑更致命,间或而来的袭扰暗杀会在秩序世界造成什么风波完全可以想象。
最后法师的几句话也堵住了大公的嘴:
“她们不是无目的而来,单纯放纵自身的嗜血欲望,她们的目光睃巡追逐着流亡者的身影,与我麾下矮人们的相遇不过是意外的巧合。”
“即便没有这起不期而遇,搜寻无果的她们也未必会安分缩回地下老巢,况且如果此次遭遇到她们的不是我们而是其他无辜者,又会如何呢?”
“面对邪恶的侵袭,莫非束手旁观任由其肆虐才是应当的做法?”
这番言论令大公无话可说,不过转眼一想,比起一个将自己隐藏在普通人中,引得卓尔继续派人搜寻袭扰的流亡者,让其被法师连同那些搜捕者一起带走或许是个比较不坏的选择。
至于说放弃那个流亡者与卓尔达成协议?
二人提都没提,法师自不必说,伊尔坦也拉不下那张老脸去请求对方去与一个毫无信义的邪恶敌人妥协。
就这样吧,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卓尔家族的报复性袭扰,那倒还能应付,何况对方还未必就会冲着己方而来。
大公这般想着,一边客气地把法师“请”出了府邸。
如果关门的声音不是那么大的话,确实算是礼貌恭送了,法师心中嘀咕着。
不过预期目的达成的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大公得了村庄田地,村民们得了补偿和新的更大的耕地,张老爷得了可期的一大笔收入,三方共赢,完美!
而既卖了大公人情,又给自己领地增添了人口的张老爷又额外赢了两次,三赢,赢麻了都。
自己付出的不过是新领地的未开垦的土地,正愁没人来的光杆领主半点不心疼。
思绪飘飞的法师索性也不出宅院,就在大公府邸前庭抖开卷轴施展起来,传送术的动静让卫兵侧目,连伊尔坦聘请的几位法师顾问都被惊动,再来查看时,只余下消散的法术波动。
而正主本人则又一次回到了高篱堡前方,仰首拾阶而上,门口的肉躯魔像打开大门,一路无阻来到了法术研究室,也是他老师惯常所待在的地方。
他也果然在此见到了泰兰提尔,一如往昔。
“老师,这两日我便要远赴北地,今天是来与你道别。”
大法师头也不回,只是侧了下脑袋,手中仍在摆弄一件仪器:
“就几天前你不是才与我告别么?该说的也都说了,该讲的也都讲了,这会又跑回来,嗯?”
泰兰提尔转过身来看着自家徒弟,叹了口气:
“说吧,又是什么破事啊!”
“咳。”
被老师盯住的张元不免生出几分尴尬,但随即便丢到脑后。
这世上哪有不坑老师的徒弟呢?张老爷自我宽慰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和地底来的几个卓尔有了点小摩擦,事发突然…”
听了弟子的详细陈述后,泰兰提尔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口吻有几分冷酷:
“我给你的建议是,处理掉所有的俘虏,放逐那个流亡者。”
“这…”
张元有些迟疑,老师口中的处理是个什么意思他自然懂,少有看到大法师这一面的他并不觉突兀,正义不与烂好人等同,而经历诸般种种臻至今日境界的泰兰提尔也决不能用阵营去简单定义。
只是老师的提议…
这份迟疑被大法师尽收眼底,嗤笑一声问道:
“怎么?舍不得几个黑暗精灵女奴?”
说着大法师又回到了案几边,不过没有继续继续手头的研究,只是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小子还年轻,别因为女色变得蒙昧。”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张大官人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莫名其妙就在老师眼里多了个老色批的标签。
哦,万幸他还不老。
“老师着实是误会我了,之所以保留这支俘虏队伍,实在是有其用途,非是贪恋女色。”
事关自身清白的张元慷慨陈词,只可惜这套伎俩自从在老爷子面前用过一两次后就效果大减,眼下的泰兰提尔指尖叩击着桌面,不为所动的瞅着弟子的猴把戏,末了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不得不说你的鬼主意还有那么几分歪理,我就不去质疑你的动机了,不过。”
“此事不只是一个流亡者和某个卓尔家族的行动这么简单,你是否有去考虑到流亡者信仰变更的影响没有?那只母蜘蛛可不是心怀宽广之辈。”
对于个中得失利弊张元自不会毫无权衡,前世剧情烂熟于心的他知道未来在维康尼亚身上会发生什么,而且根据蛛后的小心眼做派来看,这这个世界的将来也一定会印证在维康尼亚的命运中。
然而,那都是后话,目前的女卓尔流亡者根本就没有值得蜘蛛女士关注的地方,不然也轮不到阿贝瑞这么个小家族出门了,即使不便亲自插手,降个神谕给点暗示自有那强大的卓尔家族为讨好蛛后而争相出手。
莎尔又不是伊莉翠丝,触发母慈女孝羁绊的萝丝会红了眼的杀过来,维康尼亚也不是崔斯特,每次传奇的经历都是在往蛛后脸上甩耳刮子。
还是那句话,神只的时间相当值钱,没那个功夫永远将目光投放在每一个个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