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转眼间,sq. 设计已经成立一周年。小佳已经出院,重新开始上班,但公司周年庆的聚餐宴上,她滴酒都不敢沾,用还在吃药的借口挡掉了所有的酒。今天不仅是公司成立一周年的纪念日,更是她和江婉第一次相遇的日子,江婉已经等不及,频繁问她什么时候结束,要来接她回去庆祝,并明令禁止她喝酒。
见她频繁在桌下偷偷发短信,冷清言心中了然,虽然小佳就坐在她的身边,但员工们都在场,她担心被有心人听见后乱传闲话,贴心道“小佳,你刚出院没多久,吃好就先回去休息吧”
小佳心里感激着冷清言,开心道“谢谢冷总”室内设计部的人都坐在一起,小李听到后不禁调侃道“小佳,是急着回去约会吧?”
小佳嘿嘿一笑,其他人都在笑,冷清言却是一愣,猜想小李只是随口一说时,只听小李又说“小佳,反正你都公开了,快跟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把江总拿下的?是不是因为那次英雄救美?”
一旁的唐姐怕小佳尴尬,帮腔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我看你是喝多了,敢当着冷总的面违反员工守则”小李无辜道“冷总,我这可是当着小佳的面问的啊,不是背后议论,再说我也没问隐私,是取经,取经啊!”
“我看你就别做梦了,你就是取得真经也没用”
“你有小佳那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吗?”
“就是,我跟你们说啊,地震的时候我们都吓傻了,拼命往外跑,只有小佳,她为了救江总,跨越人山人海,不顾生命安危,我们当时还夸她是救下公司大客户的英雄呢,现在想想,谁能舍命救客户啊,她这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真是太感动了。。 . ”
“哈哈哈。。 . ”
员工们七嘴八舌好不热闹,冷清言却紧攥着五指,头皮阵阵发麻,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或害怕些什么,诧异地看向了小佳。
小佳难为情地笑了笑,小声解释道“住院的时候他们来看我,姐姐也在,就告诉他们了”听到同事们的话,她毫不尴尬,扬起下巴反驳道“张哥,虽然你说的没错,但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呢,只能说我是情不自禁,或真情流露”气氛被小佳的坦白炒热,笑声连连,小李还想追问什么时,陆锋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这么热闹啊”他站在小佳的身侧,故意提高了声音“小佳,我们是民主自由的公司,虽然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但恋爱是绝对自由的,所以不要担心,就是。。 . ”他忽然面露难色,拍住了小佳的肩膀“江总有没有问过你类似家属优惠的事?”
小佳不明所以地眨眼,脱口回答“没有啊”陆锋松一口气的同时拍了拍胸口“那就好”看出陆锋是故意为之,众人暗自发笑,待陆锋离开后聊起了别的话题。
冷清言始终紧抿着唇不语,不自觉地观察着员工们的神情,并没有人恶意调侃小佳,连一个异样或不善的眼神都没有。
心在径自抽痛,脑海在径自播放她阻止邹棠来公司找她时的情景,当心中翻涌的酸涩再也抑制不住,她起身离席,走向了洗手间。
站在洗手池前,冷清言红着眼眶,看向了镜中愚蠢的自己。
“冷总?”小佳察觉到冷清言的异常,因不放心跟了过来,担心道“我看您都没怎么吃东西,是不舒服吗?”
快速掩去即将在眸中凝成的雾气,冷清言转身看向小佳,却垂下了眼帘“小佳,你。。 . 为什么。。 . 突然选择公开?”
小佳愣了愣,随即苦笑着垂眸,掩去了眸中泛起的心疼“是挺突然的,其实我当时。。 . 还是挺慌的,也没想过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但姐姐当时什么都没说,应该是想交给我自己处理吧,可是。。 . 她借口离开的时候,她的表情,就是那种她明明很难过却还假装自己不在意的表情,我当时真的很心疼,很怕她离开后会胡思乱想,会更加伤心,所以就那样公开了。。 . 虽然很多事我都是公开之后才想通的,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太笨了,我早该想明白的”
冷清言紧攥着五指,被懊悔与自责撕扯着,快要被席卷着神经的痛楚淹没,但她觉得还不够,像是想要再给自己致命一击般,涩声问道“想通。。 . 什么事?”
小佳唇角依旧噙着苦笑,陷入回忆般地说道“其实刚在一起的时候,我有问过姐姐的意见,那时候我刚升您的助理没多久,刚刚得到同事们的认可,所以我不希望同事们误会我私下联系公司的大客户,更不希望被误会是靠她的关系才能进公司,才会升您的助理,我对她说能不能等我升到设计师的时候再公开,她说不用,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没有必要。。 . ”
“的确没有必要,同事而已,私下里又没什么交集,而且和谁恋爱是我的自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但您刚刚也看到了,我们是一个民主自由的公司,不是那种复杂的机关单位,同事们也不是什么嘴碎的老大妈,我公开之后他们对我的态度还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 ”
“但我明白,一定还是会有人在背后恶意揣测,可除非那些人是抵触同性恋或是觉得恶心,不然他们能说什么呢,无非是说我靠姐姐的关系,或是说我看上了姐姐的钱,这点我早就想通了,随他们怎么说,我不在乎,如果是在茶余饭后说上几句,就算是讨论我们的性取向那也是事实,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不是我能控制的。。 . ”
“而且就算他们抵触或觉得恶心又能怎么样,姐姐是公司的大客户,又是您和陆总的朋友,他们敢当面表现出来、敢说姐姐的坏话吗?借姐姐的光,他们自然也不敢当面给我难堪,况且不论他们怎么想,姐姐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 ”
“我知道,就算我当时选择隐瞒姐姐也会理解我的,她不想我为难,可她为我放下所有工作在医院照顾我,她说再重要的工作也没有我重要,她对我这么好,如果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让她伤心,那我才是傻透了。。 . ”
“其实我特别后怕,要是我没有看出她的难过,要是我当时选择了隐瞒,万一,万一她觉得我不值得怎么办,万一她觉得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比她还重要怎么办。。 . \"
“所以我真的很庆幸,还好我没有错过,还好我看出了她的难过,不然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 ”她看向冷清言,望着冷清言眸中她读不懂的情绪,猜想冷清言应该还在替她担心,感激道“冷总,我知道您在担心我,谢谢您,但您放心,我不会傻乎乎的、谁问什么都说的。。 . ”
手机忽然震动,看到江婉的短信,小佳难为情道“冷总,姐姐来接我了,我。。 . ”
冷清言扯起僵硬地唇角,迫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低声道“嗯,去吧”望着她惨白的脸色,小佳担心道“冷总,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冷清言垂眸掩饰着情绪,艰难应道“好,快去吧”在小佳转身离开时,她快步走进隔间,翻出了手机。
豆大的泪珠不断溢出眼底,一颗颗砸在了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的对话页面,可纵然有千言万语,她的解释、思念、爱意,全都在与小佳的对话中变得苍白无力。
如果邹棠已经觉得她不值得爱了怎么办,如果她等来的回复是分手又该怎么办。
她已经不敢再给邹棠发信息了,想她或许,早已失去了联系邹棠的资格。
八月中旬,冯欣终于腾出时间,赴了第一次相亲之约。
男方是冯院长朋友的儿子,三十二岁,在航空公司上班,刚刚晋升机长,年薪百万。
但她并没有将被逼相亲的事告诉苏蓉,见一面而已,相亲又不是要交往,况且她和苏蓉还不是明确的恋人关系,她认为没有刻意去交代的必要。
她在约定的咖啡馆落座,五分钟后男方穿着制服,拖着行李箱走了过来“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刚下班没来得及换衣服,希望你不会介意”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冯欣在心里冷哼,冷声道“坐吧”男方扬眉而笑,对冯欣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落座后先是聊起冯院长,冯叔长冯叔短的套近乎,随后聊起了自己的工作。
冯欣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在被询问等下是否要一起吃晚饭时,她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开门见山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那我就直说了,我对你没兴趣,也不想先交个朋友,更不想浪费时间接触了解,我看你也挺忙的,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男方不以为然,笑着回应“虽然忙,但我还是来了,所以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那我也直说了,我对你很感兴趣,既然我们都很忙,都没有时间,不如跳过交朋友、接触了解的环节,直接结婚怎么样?先婚后爱,不是也挺浪漫的吗?”
冯欣紧拧着眉心,厌恶感油然而生,却不屑一笑,冷声反问“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爱上你?”
男方耸了耸肩,理所当然一般地说“我有说过一定要爱吗?真没想到,原来冯医生这么传统,聊点现实的吧,你我门当户对,父母又是朋友,所以你在我们家不会有不愉快的婆媳关系,而且我们看起来很般配不是吗?出去你不给我丢人,我也不会给你丢人,结个婚而已,让父母早点放心罢了,你放心,婚后我们互不干涉,只要不被父母发现,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但是三年之内必须要孩子”
冯欣眉头微动,拎包起身,没忍住骂道“神经病”男方依旧不以为然地笑,在冯欣走过身侧时,抬手握住了冯欣的手腕“就这么走了?回去不好交代吧?”
冯欣横眉看向他,怒声道“放手!”男方勾起唇角,扬眉笑道“要是我不放呢?”冯欣怒上心头,正准备发作,忽然一个黑影冲了过来。
她整个人愣住,眼看着苏蓉紧扣住男方的手腕,在男方因吃痛松开她时,被苏蓉扳过手臂,捏住后颈,砰地一声按在了桌面上。
她吓得身子一颤,回过神时只听男方骂道“你干什么?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苏蓉冷笑,俯身在男方耳边,咬牙切齿道“她说放手你没听见吗?报警好啊,正好去警局看看这里的监控录像!”
男方挣扎着吼道“她是我女朋友!欣欣你说句话啊!快报警!”
心上像是挨了一刀,痛的瞬间没了气力,苏蓉缓缓松手,被男方挣脱后反手一推,跌坐在地,却始终没有勇气看冯欣的眼睛。
她听芸芸说这附近新开了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想买给冯欣尝尝,她走在路上,不经意间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看到了冯欣的身影,可就在她喜出望外时,她又看见了坐在冯欣对面的男人。
她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也许男人只是冯欣的朋友,又或许是亲戚,表哥表弟之类,她不认识也很正常,绝对不会是相亲,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踏进了咖啡馆。
看到男人握住冯欣的手,冯欣似乎很抵触时,她被涌上心头的怒火烧断了理智,可男人不仅说冯欣是他的女朋友,还亲昵地叫冯欣的小名,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她凭什么跳出来妨碍人家约会。
见苏蓉被推倒,冯欣急忙去扶,怒火烧出了眼底,怒骂男方道“谁是你女朋友!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神经病!”
她扶起苏蓉,生怕被男方缠上,拉着苏蓉快步走出了咖啡馆。
走向停车场,冯欣心里一阵慌乱,一阵紧张,想不通苏蓉为什么会在那里,可苏蓉始终垂着头,她看不清苏蓉的表情。但想到苏蓉被推倒,她心里又窜出一股火气,试探的语气变成了质问“你怎么会在那里?”
停步在车头前,冯欣转身看向了苏蓉“说话!”任心中的酸楚翻涌,苏蓉终于抬眼,涩声问道“你跟他。。 . 是在相亲吗?”
望着苏蓉受伤的神情,冯欣心上一阵刺痛,却垂眸避开,低声嘴硬道“跟你有关系吗?”
身侧紧攥的拳在发抖,苏蓉缓缓闭眼,忽然笑了出来,自言自语般地喃喃“跟我没关系。。 . 是啊。。 . 跟我没关系。。 . ”她忽然眸光一凛,死死地盯着冯欣,步步逼近,声声质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看我像个小丑一样围着你转,你很开心是不是?哦,对,是我自己说除非你穿上嫁衣我才会放弃,所以你是想等到把请柬甩在我的脸上再告诉我,你根本就不会喜欢我!是不是?!”
被捉住手腕,冯欣吃痛地缩起了肩膀,可心上的慌乱早已被怒气取代,她在心里骂这个什么都不知道就乱发邪火的人,挣扎着吼道“放手!”
连一句解释都不愿给她,苏蓉绝望地闭了闭眼,不可控制地想,不是不愿,而是没有必要,毕竟她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冯欣凭什么向她解释。
她忽然觉得自己被玩弄了,心里发了狠,彻底失去了理智。
手上的力道愈发地重,她无视冯欣吃痛地喊疼,将冯欣抵在车门边,用力吻了上去。
失神间望着眼前通红的双眼,冯欣的心痛如刀绞一般,这人根本不是想吻她,只是在发泄。
她拼尽力气推开苏蓉,被心上的疼痛与失望淹没,彻底失去了理智。
响亮的耳光落在苏蓉的脸上,冯欣看着被打侧头的人,看着自己泛红发麻的手掌,已有泪水滑落了脸颊,她紧咬着唇,从包里翻出苏蓉送她的'狗牌',用力扔在苏蓉的心口,哽颤了声“你滚啊!”
因脸上的痛觉找回理智,苏蓉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可心里更疼,疼到双眼模糊,疼的快要窒息,她拾起地上的狗牌,用力捏在手心,颤着唇角挤出了一丝笑容“好,我滚”回到车里,冯欣带着刀绞般地心痛伏在了方向盘上。
这就是她讨厌恋爱的原因,会心痛,会丢脸的哭泣,会失去理智,还会让她变得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