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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闺探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咫尺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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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城中疾风骤起。

泗水之患安顿方才落定,适逢南境番邦入京朝贡,应天府兵马巡防再三调动,使臣来往觥筹交错,宫城内外守备渐而松懈宽裕,南北商贾本因着梅雨时节沉寂了许久的生意重新喧嚣而起,天子脚下官民同乐,好一番盛世繁花之景。

然这大街小巷之上仿佛一夜之间陡然多了许多衣着繁复艳丽眼眸深邃的外族打扮,在这与民同乐的盛景之下,不知深浅地藏匿着无从捉摸,似水流沙的谲诡暗涌。

“番邦朝贡入京,连带着难以计数的商队纷至而来,逐个排查乔唯的下落着实为难。无衣部下五军营单只巡查布防就已经捉襟见肘,一旦秦守之伺机而动,岳小将军恐怕很难解围帮衬。”杨不留随着诸允爅并肩踩在垒高的河堤之上,慢条斯理的轻声道,“倘若京城变故,五军营必然会以护卫皇城为根本,皇城之外迫近京城的军队,那便极有可能会被视为谋逆叛军……不分敌我,先杀之而后快。”

“之前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秦守之会寻个甚么缘由来让我去当这个举兵压城的混账东西——”诸允爅轻轻牵着她的手,拇指不时地摩挲着她的掌心,指节无意中愈扣愈紧,冷笑道,“谁能想到,他竟然敢联手乔唯?!”

这厢秦守之吩咐沈成廷以乔唯在京城露面筹谋为由,带着近万人马上赶着给他送了个顺水人情,藉由拓达与镇虎军的素日恩怨半推半怂地忽悠肃王回京城一探究竟,这时候好巧不巧地让乔唯惹个事生个非,肃王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任由乔唯胡来,率兵大举进京,自然而然地往陷阱里头钻。

那厢沈成廷带兵一动,京中不日便会收到北营驻地的消息,这时倘若太子殿下再发生甚么意外,肃王便会无知无觉地顶着一个陷害太子,举兵谋逆的罪名——五军营守住皇城,围得那宫墙之内密不透风,勤王之举会生何变故不得而知,但北营已反,凑巧宪王抵达南境,驰以救援,顺势得个临危受命也便是理所应当顺其自然。

但原本肃王的处境不至于这般举步维艰。

偏理该同肃王并肩行事的太子陡然生出几分私心,兵权在手,但凡出了甚么岔子,他不愿以地位尊高之身一力承担,随手就把这弄不好就要忤逆圣意触及逆鳞的烫手山芋扔给了肃王,沈成廷一死,兵权又落在肃王手里,这会儿懿德太子的安危便成了肃王谋逆罪行落定与否的关键之一。

肃王根本无从介入担保。

“皇长兄既不信我,又不敢冒险行事,权衡利弊之后干脆把这烂摊子丢给我了。”诸允爅伸手在前襟儿里摸了半天,末了捞出兵符搁在掌心上摊着,“这下反倒遂了秦守之的意,本该是搁在太子手里的兵符跑到我这儿来,那不是挟持谋反还是甚么?沈成廷死得利落,干脆我也甭琢磨这些事儿了,先把乔唯拿下再说吧,大不了……”诸允爅腕子上稍一用力,直接把偏着脑袋仔细听他说话的杨不留一把拥在怀里,趁着夜黑风高无人顾及,贴在她耳侧不着调地哈气,浅浅地在她耳朵上吻了一下,“——带着你畏罪潜逃,当一对亡命鸳鸯,可好?”

杨不留被他箍得翻了个白眼儿。

肃王殿下凄风苦雨之下,体贴百姓之余,还能不忘抽空耍个流氓,杨不留实在是佩服——可转念一想,若是她今日未曾赶来同他商议此事,还真保不准这位肃王殿下脑袋一热,当真打算如此行事。

杨不留抬手在他腰侧捏了一把,“好个头……嘶——”

诸允爅这会儿手脚并用把人缠得死紧,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像是一只全然未曾留意到自己已然长成狼王的狼崽子,黏糊得要命。杨不留被他拥着,在石堤上晃悠来晃悠去,一不留神踩在一块儿凸起的圆石上,脚下一滑,又牵扯得近来命途多舛的脚踝隐隐钝痛,嘶声吸气。

诸允爅愣了一下,紧忙把人从怀里抠出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次,忽然想起白天见面时杨不留惨白得近乎透青的脸色,毫不犹疑地敛眉问道,“……哪儿受伤了?”

“……从护国寺回来那天,几个孩子无意间抓了疯马草喂了府上的马,当时乔唯驾车来帮忙,撞翻马车的时候磕的,好得差不多了。”杨不留无意隐瞒这事儿,或者说,但凡要详谈乔唯的行踪,免不了得以此为契机开个头,然而多说无益,当时惊马之事被她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自顾自道,“我也是那日留意到乔唯的踪迹,只不过他易容行事,起初没敢确认。”

诸允爅沉着脸,显然没打算任由这话茬儿就此掀过去——惊马闹事究竟是何般千钧一发的危急诸允爅心知肚明,不说九死一生,十之八九也得浑身上下磕得没几块好地方。

他捞起杨不留的胳膊,稍稍掀起袖口便瞧见她小臂外侧已经散了大半的淤青,一时赌气又无处发作,抬眼瞧着杨不留万分无辜纯良地眨巴着眼睛,只能气急败坏的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无可奈何道,“哪儿来的那么多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戏,乔唯要么就是蓄意跟踪,要么就是知道这疯马草的前因后果,指着你一探究竟给我通风报信儿呢。”

诸允爅说话间顿了顿,眉间一蹙,忽然想问,“你去护国寺做甚么?”

孰料一个字儿还没蹦出来,余光便见从密林方向一步一颠儿的跑来一个身影,似是听了只言片语,猛然拔起腿冲到石堤跟前,没眼力见儿地插话道,“疯马草的事儿也跟乔唯有关?!”

饶是鲜少问及行伍之事的方侍郎也能揣度得出,顾青交予肃王手中的那枚兵符,背后牵连的,绝不单单是近万北营人马的出路。

方何自京城往泗水一路走来,自诩识人断事还算有几分独到之处,他虽不尽知泗水筹谋的详情,却也猜得出懿德太子待肃王之意绝非单纯的信任依托——他本想着,哪怕最不济只是利用,总归也犯不上丢给他甚么以致性命之忧的包袱。

然而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于太子而言,他十之八九是不愿让肃王做那么一位披荆斩棘,救京城于危难之中的孤胆英雄的。

从始至终,兵权二字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肃王在朝局的挟裹之下艰难求生,如若此番危急可解,他也许会在洪光皇帝眼中位势高升——最起码不至于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地担忧会因着“兵权”二字摔得粉身碎骨万劫难存。

懿德太子在这时朝着悬崖边缘的肃王伸出了双手。

但这双手却是推着他一步一步退向深渊。

方何坐立难安。

他跑到肃王的房门外一刻不停的打转,等了半晌没见人回来,这才出了祠堂,沿着人烟四处张望。谁知绕了半个北营临时驻地,方何却在半道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拦住了去路。

顾青提溜着方何的领子把人拖进密林深处,待无人影,方才把捂着他嘴的手放下来,赶在这人回过神儿来瞎嚷嚷之前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拱手见礼道,“方大人,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见谅。”

方何干咳了一声,把自己的那点儿胆怯藏藏掖掖地收好,掩唇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顾统领找本官有何贵干?”

“送大人一样东西。”顾青眸光沉静,自怀间掏出一个物件儿,双手奉上,“许是能留作物证,以解肃王殿下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