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淮颔首,“正是如此,当然还有很多原因,不过我很清楚,云衣很可能早就被害死了,只是我找不到她的尸体。”
木宛忽然沉默了一会儿,探手摸了摸少年耳旁垂下的发绳,“难过吗?”
纪无月也沉默下来。
她和木宛都是宫变中最幸运的一批,她被秦司救走,木宛被魏铎然带走,两人都没受什么伤,纪行淮年纪最小,却失去了母亲和好朋友。
纪行淮点点头,又摇摇头,面色平静,“该难过的已经哭过了,我不想哭了,只想记住这一切。”
这一个月里,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佛堂里,他掉的眼泪足够多了。
如今他不想再哭了。
木宛和纪无月的面色都有点复杂。
袁淑妃死得太过屈辱,风光大葬什么的不用想,夏帝和太后看在纪行淮可怜的份儿上才同意将袁淑妃葬入皇陵。
亲生母亲被奸杀,死后还不能举办风光的葬礼,在木宛看来,又一个悲情男主角的背景产生了。
不是她不心疼纪行淮,只是这个世道给予了纪行淮黑化的理由,她不确定这个孩子会不会走上歧路。
当然如果木宛知道袁淑妃的死算是纪准和纪瑾无意导致的,可能会更提防纪行淮一些。
“那你可要把这一切记好啊小皇子,”木宛拍拍他的肩膀,“记住南越人和西梁人带给你的一切,然后成长起来,把这一切还给他们。”
“宛儿!”纪无月低声叫道,“怎么能教阿淮仇恨?”
木宛平静地回视她,“为什么不能?”
“阿淮经历了这么多,他不需要再去承担那些仇恨了,”纪无月不忍地摸摸纪行淮的软发,“那些仇,我们来报就好了。”
“别带‘们’,我只是个郡主,王爷你自己报仇就好了。”木宛挑眉。
纪无月扶额,有些无奈,“姻姻......”
“西梁人和南越人既然有胆子来伤害阿淮,就要做好接受阿淮给予他们的报复的准备。”木宛半屈着身子,平视纪行淮,“他的仇,自然是他亲自来了结才是。”
“你说对吗,阿淮?”
纪行淮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所有痛苦所有仇恨都在纪无月和纪准把他救出来之前就已经收敛起来,藏得干干净净。
他清楚自己还是太过弱小,没有足够的力量为母妃报仇,为云衣报仇。
所以现在他必须抛弃一切不必要的情绪,抓紧时间抓紧一切机会强大自己。
三哥五哥只当他受了打击沉默不语,只是坚强地没有哭出来。
可他的郡主姑姑一字一句说到了他的心里。
甚至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姑姑说得对。”纪行淮平静道。
木宛温和地笑了笑,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面前的少年是阿笙,可纪行淮眼睛里的冷静提醒了她,这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孩子在经历丧母之痛后会有这么平静的眼神。
“你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对吗?”
“我明白。”
“你没了母亲,按规矩来说是要自己住进东宫的,”木宛伸手捋直了他腰间的宫绦,“如果你有自己的想法,可以现在提,战争马上要来了,陛下和你的哥哥们恐怕顾不上你。”
木宛已经不再把纪行淮当做一个小孩子来看待。
古代历来少年出天才,纪行淮经此变故,已经不能拿他与同龄人做比了。
纪行淮思索片刻,很快给出回答:“我想住穆王府,但五哥这段时间恐怕顾不上我,所以我可以先去丞相府同木笙公子一起住一段时间吗?”
木宛知道自己是对的。
独住东宫的年幼皇子失去了母亲,虽有母族庇佑,仍免不了遭遇宫人的爬高踩低,于渴望快速成长的纪行淮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穆王府亦是如此。
但丞相府就不一样了。有木宛在,纪行淮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报仇并不是一条歧路,从来不是。
“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