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
夜已经深了,祥和寂静的小院里突然传出一阵小儿的啼哭声,接着便是乳娘柔声哄睡的声音。
灯光穿过屏风映照在柳苏叶脸上,只见她的眼睫颤了颤,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随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小姐!你终于醒了!”微露眼眶有些发红,蹲在床边牢牢握住她的手,激动道:“你饿不饿?我去把粥端来。”
微露正欲起身,柳苏叶反手拉住了她,有气无力的问:“孩子呢?”
听了这话,微露的眉梢都染上了喜色,宽慰道:“小公子在隔壁房间,想必这会儿乳娘正在哄睡呢。”
“小公子?”
“是啊,小姐,你生的是一个小公子,尚书大人很是高兴呢,还说要命人打造一个长命锁送给……”
柳苏叶似乎很累,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一样,“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微露一怔,应道:“欸,好。”
柳苏叶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但她不敢,因为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刚才所做的噩梦,她梦见柳云暮浑身是血,无论怎么叫他都不应……
在柳苏叶发呆的时候,微露领着乳娘走了进来,后者怀里还抱着一个嗷嗷大哭的襁褓婴儿,哭声洪亮有力。
那孩子的哭声惊醒了柳苏叶,微露把她扶坐了起来,又让乳娘把孩子放在床上。
不知怎的,柳苏叶看着那孩子渐渐湿了眼眶,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小姐……”微露知道此时柳苏叶在想些什么,于是只能找些其他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勉强笑了笑,说:“小公子的哭声可真洪亮,一听就是个健康的孩子。小姐你看,小公子的眉眼长得像极了你,鼻子和嘴巴倒是与公子很像……”
柳苏叶本想碰一碰他柔软的小脸,但没想到,母子两人仿佛心灵感应般,在柳苏叶的手伸过去后,他在空中挥舞着的小手立刻抓住了她,不肯放开,哭声也逐渐变小,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周遭的一切。
屋内沉默了良久,那孩子自己玩得起劲,一直抓着柳苏叶的手不放,而柳苏叶也不逗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还没有哥哥的消息吗?”她忽然沙哑着嗓音问了这么一句。
微露摇了摇头,没说话。
柳苏叶将自己的手强行抽走,叹道:“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她刚说完,那孩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挥舞着小手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小姐!”微露看见柳苏叶闭上了双眼假寐,于是只好示意乳娘先把孩子抱出去哄睡,对她低声道:“小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小公子虽然是早产,但大夫说他身体很健康,再说了,小姐不也是盼望这个孩子很久了吗?”
许是看柳苏叶没什么反应,她又继续道:“我知道小姐担心柳公子,已经有很多人去找了,柳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小姐在产后万不可轻易多思啊……”
“微露。”
“怎么了小姐?”
柳苏叶盯着前方一点,轻声道:“爹还没有给孩子取名字吧?你明天去回禀一声,就说我给孩子取名为乐安,叫许乐安。本来取名这件事该由爹来的,但……代我向他请罪,希望他老人家不要怪罪。”
微露点点头,“好,我明天一早就去禀告尚书大人。”
哥,你现在究竟在哪?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
昏昏沉沉中,柳云暮觉得好像有人在自己面前说话,只是他眼皮沉重的很,连睁开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疯了吗?居然敢把他绑来?”
“那又怎样?”
“沈秋白……回来了,你就不怕他……”
沈秋白这三个字传进柳云暮耳朵里,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笑意盈盈的身影,可是他抓不住,嘴里不断小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脏一阵钝痛,瞬间扩散至全身。
底下的两个人也都无疑听见了,一人沉默,一人大笑。
良久。
“他的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发烧了吧?梁宸安,你是想折磨死他吗?还不赶快请个大夫给他看看?”
“哈哈哈哈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度了?难不成当上了皇后,还真把天底下所有人都当成子民爱护了?本王记得你不是也恨他吗?现在多好的一个机会,你确定要白白浪费?”
皇后?是谁?柳云暮浑浑噩噩的脑袋想不起这个人的面孔和名字。
何雅娴咬牙切齿道:“本宫是恨他,但还不至于把人折磨至此!你这个疯子,你自己想死别来连累本宫!”
说罢她就要走出去,但身后之人却又叫住了她,“等等!”
只见梁宸安走到柳云暮身旁,一把将他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何雅娴看见那玉佩后,眼眸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嫉妒。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这是沈秋白送他的,不过现在归你了。”梁宸安笑着将东西强行塞到她手里。
何雅娴先是怔愣了一会儿,而后颤抖着手把那玉佩紧紧攥在掌中,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柳云暮,他还没醒,或者说他还没发觉。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偷盗者,偷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东西,兴奋、心虚、嫉恨、不甘……争先恐后的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她慌了,尽管知道柳云暮没有看她,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躲闪着眼神。
她堂堂一国之母、中宫皇后,竟沦落到如此地步!都是他们逼的!
何雅娴没有勇气把玉佩还回去,几乎是逃跑般逃离了那里。
不,他的玉佩!
柳云暮模糊不清的意识到了什么,决绝般咬向自己的舌头,想以此来换些许清明,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就算是咬,也根本无济于事……
过了一会儿,梁宸安轻笑了几声,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下颌,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慢悠悠地说:“疯女人最可怕了,尤其是被嫉妒冲昏头脑的疯女人,柳公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他又抬起柳云暮的脸,左右端详了一下,啧道:“沈秋白究竟看上你什么了?难不成你床上功夫好,会伺候人?”
“唔,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本王不妨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秋白已经在路上了,高兴吗?他要么就落在本王手里,也好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相聚,要么就痛快的死,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