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心的一座高档餐厅内,室内喷泉的流水声格外悦耳,再配上小提琴演奏家的伴奏,可以说是最好的开胃菜了,两位帝国重臣正在享用丰盛的午餐。
其中的一位瘦高个子留着长头发,蓄着精致的小胡子,头戴白色绅士假发,身穿蓝色丝绸外套,此人正是帝国的情报部部长柯林·道格拉斯男爵。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精悍的矮个子中年男子,
他蓄着络腮短胡须,留着一头齐耳短发,身穿一身黑红色元帅礼服,胸前佩戴着亮闪闪的钻石橡叶十字勋章,此人正是当今帝国内阁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达利·艾因富特侯爵。
柯林男爵用银叉子叉起一块油汪汪的煎鹅肝,赞道:“这家餐厅的菜很对我的口味,不知您是否也喜欢呢?”
“还算……不错吧。”
达利·艾因富特避开了油光锃亮的煎鹅肝,也没选中诱人的上等烟熏火腿,只是盛了一小勺蒜蓉西蓝花,张开嘴一口吞下,然后抿了一口酸梅子酒,以稀释大蒜的刺鼻气味:
“说实话,这里的菜对我来说太油腻了,并不是说大厨的技艺有问题,而是我在部队里待得时间太长了,已经习惯了清淡的饮食,干杯。”
“干杯。”柯林男爵举起面前的高脚杯,饮下半杯威士忌;“对于您妻子的不幸遭遇,我表示相当遗憾,请节哀。”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挺住的。”达利·艾因富特神情阴郁地说道。
因为爱妻的病逝,他变得神经兮兮的,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就连参加独生子的婚礼都没有笑容,听别人说话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进餐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看到对方的眼神迷离,柯林·道格拉斯再次举起酒杯:
“侯爵大人,感谢您赏光来这里与我共进午餐,我知道您很忙,心情也不好,如果说我的邀请给您造成了困惑,那我表示道歉。”
达利楞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赶忙说道:
“对不起,我刚才又出神了……你太客气了,柯林兄,咱们可是老交情了,吃个便饭而已,没必要弄得这么紧张,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好了,只要老兄我做得到的,一定不遗余力。”
“嘿!要的就是您这句话!”柯林击了下掌,他显得放松了许多,松开了领口的纽扣,说道:
“侯爵大人,您最近没有参与朝政,最近帝国议会的议员们和诸位内阁重臣都在热议最新的政治动向。”
“肯定是在讨论帝国宰相的人选吧。”达利漫不经心地说道。
“没错!大臣们都认为您是宰相位置的有力竞争者,尤其您最近风头正盛,带领军队大胜骑士团国,促成签订《马林堡条约》,为帝国立下大功。
议员们也都看好您的前途,都猜您很快会接任西蒙老爵爷留下的位子,成为咱们帝国的二把手,您是老爵爷的学生,也算是一种传承了。”
听到这些,达利只觉得心烦意乱:
“关于这件事,你该告诉那些叽喳乱叫的议员和大臣们,转告他们我的态度。
我——达利·艾因富特现在满脑子都是亡妻的身影,根本不想争取更高的位置,要我说多少次他们才会明白,我是个军人,只会执行命令,没有政治野心!
如果说宰相的位置必须有人去坐的话,利奥波德亲王可要比我适合得多,他娶了陛下的远亲,是皇室成员,而且别忘了,他也是西蒙老师的学生。”
“话虽如此,然而我还是看好您。”柯林说道。
“随你高兴怎么想,反正我不想坐那个位置,无论如何,这事儿还需陛下最终拍板,其他人怎么说都是瞎猜。”
“这话倒是没错,依照帝国宪法,宰相的职位需要君主亲自任命。”
“我说,柯林,咱能不能别兜圈子了,请直奔主题好吗?你费了这么大心思把我约出来吃饭,肯定不是让我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了吧。”
“嘿嘿,果然还是瞒不过老兄您的眼睛,实话说了吧,这回可真是麻烦大了。”
“怎么了?”达利皱着眉头说道:“又有邻国侵犯咱们的国境线了?”
“并不是。”情报部长摇摇头;“比那个要糟糕一百倍,问题出在我们国内。”
他弯下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放到侯爵面前翻开:
“这是我手下的特工们收集来的一线情报,请过目。”
达利的阅读速度很快,瞬间看完了第一页,情绪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什么……巫毒教在我国境内发展出了集会所,正在多地举办地下活动……而且还煽动境内的阴谋家和叛国者秘密集会……这是真的?”
“正是如此,我以名誉担保这份情报的真实性,情况就是这么糟糕。”
达利疑惑地瞥了对方一眼:“为什么不把这份报告提交给女皇陛下,给我看做什么?”
柯林·道格拉斯叹了口气:“当然是有难处啊,这件事对陛下的打击太大了,我觉得还是由您来婉转地告诉她比较好。”
“你想多了,咱们的君主是个坚强勇敢的战士,才不会被这点儿困难吓到。”
“那是因为您还没看完这份报告。”说着,柯林伸出手将文件翻了几页,指着其中的一行字说道:“看这里。”
达利·艾因富特捧起文件,小声默念起来:
“根据卧底探员的回报,我国境内巫毒教秘密集会所的领导人是个年轻的贵族男子。
经过进一步的调查,我们惊讶地发现,这位邪教徒分会头子兼叛国者小头目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已经失踪多日的马克西姆·米德奈特皇子。”
“天呐……这……这不可能!”达利惊得站起身来。
“一开始我也不愿相信,可是经过多次的核查,很不幸,这条消息被证实是真的,陛下的小儿子在被流放的过程中受到巫毒教的蛊惑,已经成了邪教徒和阴谋家,正是因为如此,这件事才会如此棘手!”
达利侯爵焦急不安地挠了挠头:“该死……马克西姆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我得想想下一步对策……柯林,让他们安静些,我需要思考。”
柯林男爵拍拍手,示意音乐家停止演奏,仆人们也全都离开了。
“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如实地禀告给女皇陛下,尽管这会对她的心灵造成重创,但是没办法,事态紧急,我们做臣子的不能自作主张,这件事交给我了。”
“谢谢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最怕传达这种坏消息,我可不希望看着一位母亲伤心落泪,不过嘛……侯爵大人……您的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么?”
“有问题也得上啊!”达利咬着牙说道:
“我不能再消沉下去了,这样会给孩子们做出坏的榜样,呵呵呵……”
“您这是在笑什么呢?”
“我在嘲笑自己呢。
人总会死的,生活还要继续……我之前总是用这些屁话劝别人看开点儿,到头来自己却走不出丧妻之痛,真是可笑……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只有针扎在自己脚趾上才知道那有多疼,只有亲身经历苦难才会明白何谓切肤之痛。”
“听您这么一说,我现在更加担心陛下了……”
“没办法,她是一国之君,肩负着国家民族的重担,再苦再累也得扛着。
柯林,把这份文件交给我,我下午就去金湖宫觐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