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福德公爵病逝之后,我们镇的居民伤心了好一阵,毕竟他是我们的大财主、大恩人。
好在他的继承人——梅耶·奥纳西斯皇子接过了自由贸易同盟的大旗,成了下一代圣卡斯雷亚公爵,新的商人之王。
这年轻人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商业头脑,对我们深林峡谷的经济援助也从未中断过,对此,我们十分感激。
经过十多年的发展,雾松镇的商业环境变得好多了,物资匮乏的状况得到了改善,虽然比不上其他大城镇那么繁荣,治安状况也相对糟糕些,但最起码,大家都有事做了。
个体经营者和手工作坊主们赚到了钱,为了扩大经营,他们就得雇佣更多的本地人当员工,这下赋闲在家的人就都有了生计。
像我这样没用的老头子,都能在旅店里找个类似端盘子倒水打杂的活儿,拿到还算不错的薪水。
节假日还能有点儿闲钱买瓶劣酒喝喝,带着老伴去马戏团看看表演,这种好日子,在过去半岛分裂割据的时代,都是不敢想的。
这都是皇帝陛下带给我们实实在在的改变,我们都很感激她!
感谢皇帝的教育专项基金,让穷人的孩子也有机会上学,镇子里的年轻人开放了眼界。
成绩好的学生还有机会去帝都的学院进修。”
说到这里,这位年迈的侍者显得相当自豪,面色红润,嘴角都翘了起来:
“我的小儿子就是被选中的学生之一,他正在米德奈特堡攻读学士学位,住在军队分配的,宽敞舒适的宿舍里,上个月他还给我写过信呢;
信里面提到他对女皇陛下的崇拜——
他想当帝国陆军的职业军人,想要出去见见世面,一心想着报效国家。
哦,对了,他还想把我和他妈妈接到帝都生活,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我们老两口还是想留在这里。”
威廉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拒绝呢?帝都的生活条件多好啊。
现在军队正值用人之际,您儿子毕业后肯定能担当要职,享有高额的年金补贴,你们可以在国家分配的房子里生活得很好。”
侍者摇了摇头:“虽然我很为儿子自豪,希望他能走出去闯荡,但我本人依然舍不得离开这片故土,我妻子也是一样的想法。
而且,您刚才也都听到了,我就是个迷信愚钝的老家伙,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文盲,去城里会被人笑话的,
有这样一位老爹,肯定会给我那小儿子丢脸的,所以嘛,我还是待着老家安度晚年吧。”
说罢,侍者收起了空的咖啡杯,“先生们,祝您们旅途愉快,生意顺利!”他笑着鞠了个躬,回到厨房去了。
这位侍者还完全不知道自己闲聊对象的惊人身份,他怎么会想到,这两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都是位高权重的大贵族子嗣。
一个是帝国的皇太子,另一个是侯爵的继承人。
“再来一杯朱古力咖啡!不加糖!谢谢。”康斯坦茨对着吧台后的工作人员说道。
听了刚才那位年迈侍者的一通唠叨,他显得有些沉寂,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很大,胸腔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沉默了好一会,等到吧台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才再次开口讲话:
“威廉,我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抑郁。”
“刚才那老头儿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这就是普通民众对当今皇帝的看法,那就是崇拜!
不可否认,母皇陛下是个伟大的君主,这些年里,瓦尔斯塔的国力蒸蒸日上,与母亲大人的天才和努力分不开,可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却只能让她失望!”
“我不这么认为,康斯坦茨,你是咱们学院当之无愧的头号学霸!你是最优秀的,皇帝陛下一定在为你感到骄傲,要不她为什么选定你为皇太子呢?”
“威廉,别再安慰我了,你该知道的,我不是当皇太子的料儿!
母皇陛下她……她太完美了,她几乎是用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好几次拯救了危难中的国家,在她的衬托下,我们这几个皇子和公主都显得太平庸了;
罗斯玛丽太娇气,一身的大小姐脾气,长大了还在和母亲撒娇。
我呢?太过迂腐,一身的书呆子气,有智商没情商,不懂得经营交际圈子。
艾德嘉太野蛮粗鲁,对于一个公主来说也太邋遢了,
马克西姆就更不必提,他是个天生的花花公子,嗜酒如命,贪色好赌,堪称惹麻烦和闯祸的专家。
我们这些皇族子嗣里,只有梅耶大哥最稳重成熟,他才是最适合的皇太子人选,可他偏偏没有米德奈特的姓氏,没法儿当皇太子。
我被钦点为皇太子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优秀,只因为我是年轻一代里最年长的一位米德奈特家族成员。
我表现得比兄弟姐妹们更听话一点儿,没什么太过明显的缺点,这就是矬子里拔将军的道理,母皇陛下也是没办法。
其实母亲她心里清楚得很,比起治国理政,我更喜欢待在图书馆里或实验室中。
我从来都不想当一位高据在王座上的统治者,我怕担责任,害怕那顶皇冠带来的重压,我只想做个学者,探究这世界上未知的奥秘,仅此而已!”
一通连珠炮似的发言终于结束了,
发泄完心中的苦闷之后,康斯坦茨皇子感觉自己好多了,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希望你别嫌我唠叨,威廉,我只有你这么一位知心朋友了,不把这些苦闷的话倾诉出来,我感觉自己会被憋死的。”
威廉·艾因富特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安慰道:
“看开点儿,康斯坦茨,我还是个坐轮椅的残疾人呢,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咱们还年轻的很,以后机会多得是,未来会怎样谁都不好预测,所以嘛,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没必要考虑那么久远的事,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就行了。”
康斯坦茨点点头,喝了口热咖啡:“是啊,威廉,你说得对,想这么多也没用,我没法改变兄弟姐妹们,也没法改变自己的天性,
反正母皇陛下还年轻的很,就让她去操心那些国家大事吧,至于皇位继承人什么的,我也懒得去想了!
我能力有限,做好我自己擅长的事就好,而且我现在想起来该干什么了。”
康斯坦茨找到旅店的工作人员,要来了一支羽毛笔、一瓶黑墨水和一叠纸,
他用潦草的字体,在纸上记下了今夜的见闻,包括提行李的驼背老人所讲述的幽灵鬼堡的故事,还有侍者提到的不详的黑猫。
他要把这些雾松镇的民间轶事详细地记录下来,等回到帝都,再放到帝国图书馆中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