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矮胖子福瑞曼先生经历了他平生以来最恶心的一次沐浴。
灌满鼻腔的恶臭已经够难忍了,溅满了整个地下厅堂的绿色粘液更加令人倒胃口,这位皮肤黝黑的外乡人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等待他的也将是一场难熬的梦魇。
艾德嘉·米德奈特公主正处于极度嗜血疯狂的状态中,她正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她用力踢开地上那些零碎的肉块,军服和长筒皮靴上沾满了各类黏糊糊的、恶心的污秽,但她满不在乎,因为心中只剩熊熊燃烧的恨意。
在被切开的胃脏中,她发现了已经被胃液半消化的五具人类男性尸体,这些人的肤色是漆黑的——看来这就是那五名被吞噬的巫毒教教徒,他们原本想要用活人献祭来讨好这怪物,这下马屁没拍好,拍到了马蹄子上,自己反倒丢了性命。
看着这些被半消化的尸体的惨像,艾德嘉的心中毫无怜悯之情,反而朝着他们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作恶多端的外国佬!你们这是咎由自取!”
扔开胃脏,再一脚把肝脏踢得远远的,从一大堆黏糊糊的肠子里,她翻找出了怪物的头颅,心中一阵狂喜,甜美的面容上浮现出凶狠的一抹诡笑——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双手紧握木柄,举起斧刃背面的锤头,准备以一记势大力沉的猛击将其碾至粉碎。
维克托赶忙上前拦住她:“不!艾德嘉,先别着急杀它,得先找它要毒素的解药!”
这显然是个理智的建议,然而她并没有听进去——
此刻的艾德嘉·米德奈特公主已经处于极度癫狂的狂怒状态,她的脑子里只剩下杀戮二字,对于复仇的欲望已经占据了大脑的全部位置,甚至已经分不清敌我。
听到有人胆敢阻拦她的复仇,她想都没想,冲着说话的人便劈出一斧,
“挡我者死!”
幸好维克托早有防备,一个侧向翻滚勉强躲开了这一记致命的攻击,
锋利的斧刃距离他的脑袋只差一拳的距离,他感到死亡与自己擦肩而过,额头上冒出些许冷汗。
刚才那一斧真是太惊险了,躲得稍微慢半秒就得被劈成两半,现在,维克托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丧失心智的艾德嘉公主已经变得极度危险,
甚至比那怪物还要恐怖百倍,维克托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他必须赶紧唤醒公主的人性,以免她的灵魂堕入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
“天呐!快醒醒!我可爱的好义妹!我的小公主陛下!
我是你最亲的维克托大哥!你不认得我了吗?你小时候,总骑在我的脖子上玩骑马打仗的游戏!
难道……你也像那些雾松镇的民兵一样……被怪物的精神攻击逼得发了疯么?”
幸运的是,维克托充满亲情温暖的呼唤总算是起了作用。
少女目光中疯狂的兽性光芒逐渐淡化,慢慢变成一双如泉水般清澈的紫罗兰色眸子,像一对熠熠生辉的紫色宝石。
艾德嘉公主终于恢复了神志,癫狂状态的麻痹作用也随之消失,随即全身都感受到极度的痛苦,她剧烈地咳嗦起来,又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沫。
由于身体的超负荷运转,她再也支撑不住了,拄着斧柄单膝跪了下来。
“你还好吧?艾德嘉?”维克托关心地问。
她神情激动,羞愧地低着头说道:
“对不起……维克托大哥,刚才……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怎么能这样呢?
我刚刚……差点儿就杀了你啊!如果真的发生那样可怕的事,我还怎能带着羞愧活在这世上?倒不如就此了结算了!
快点儿惩罚我吧!维克托大哥……你快骂我几句……打我几下吧!那样我心里还能好受点儿!”
面对如此俊俏可爱的义妹,疼爱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骂呢。
维克托男爵张开宽阔的臂膀,紧紧拥抱住少女温暖的身体,轻轻抚摸着那蓬乱的银色长发:
“都过去了,我亲爱的艾德嘉,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来看待,怎么会舍得苛责你呢?”
地上的怪物头颅仍有意识,那双蜥蜴似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破碎的嘴巴甚至还能说话。
它是被从异界召唤而来的精神念力大师——扎贾拉斯巴德,
一直以来,它都被巫毒教徒当做伟大的邪神供奉在庙堂之巅,享受信徒们献上的丰厚祭品,耳边尽是极度谄媚的恭维赞颂。
因为巫毒教派和星之秘法教派绵延千年的古老冲突,扎贾拉斯巴德曾和无数高手对决过,未尝一败。
多少年了,没人敢忤逆它的意愿,每一次被召唤都能饱餐人肉,渴饮人血,这使得它变得越来越傲慢自大,以至于忘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今天一切都改变了,它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竟然被曾经的猎物击败了,尤其是那位凶狠残暴的半神裔女战士——
令它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恐惧为何物,
随着身体被利斧肢解成无数碎块,再强的恢复能力也是枉然,它心中的傲气已经被一扫而空,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它以战败者的卑微态度,央求着说道:
“我承认……是你们赢了,请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维克托凑上前来,恐吓着问道:“快说,毒素的解药在哪里?不然我一剑刺穿你的眼睛!”
“别!别!我说就是了!
我这三根不同颜色的尾巴里都有毒液腺体,三个毒液腺所蕴含的毒素成分是互相制衡的,用来对付不同类型的敌人。
我是用黑色毒刺蛰的那位戴眼镜儿的少爷,你们可以用红色毒刺刺入他的身体,两种毒素相克,就能为他解毒了。
“什么玩意儿啊?说的跟闹着玩似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性命捏在你们手里,我不敢口吐半句虚言!”
维克托疑惑地瞪着怪物,仍旧不太相信它的说辞,但是威廉的性命危在旦夕,除了这唯一的方法,也没有其他选择。
他赶忙跑过去,从一大堆破碎的肢体中翻出一条断开的红色节肢状尾巴,一剑砍下末端的毒刺,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把毒刺递到了艾德嘉的手中,
“还是你来吧……我下不去手。”
“事到如今……没办法了……试一试吧!”她一狠心,把毒刺猛地扎进威廉的胳膊,拔出以后留下了淤青的痕迹,然后只能等待了。
之后的五分钟就像过了一年似的,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的漫长,威廉身上没有一丁点儿好转的迹象,惨白冰冷的脸孔上仍旧觅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
艾德嘉唤了一声:“威廉,快醒醒啊!”
无人应答。
她不愿接受这残酷现实,犹豫了一下,然后颤抖着摸了一下威廉脖子上颈动脉的位置,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她感觉不到任何一丝微弱的脉动,但她仍旧怀着一线希望,用手指探了探鼻息——
感受不到任何流动的温暖气息,只有沉寂可怕的平静。
“天呐!他死了!”艾德嘉哭嚎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