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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片从髋骨往下, 薄薄地生长了一片, 因为刚刚长出来不久, 它们的颜色很淡, 透着玉石一样的淡青色,看起来光滑又冰冷。

拉妮娅也没把裙子提那么高,提起一点给杰森看了下, 就松开手指,裙摆也松松地落下去。

“不许吹口哨。”她强调。

杰森:“……我也是会看气氛的。要不要来说说你想法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拉妮娅怀疑地看着他,抿着唇, 一个字都没有说。

……无声胜有声啊。杰森想。

刚刚提起来的沉重心情瞬间被打散大半, 他干脆也不纠结,伸手揉了一把小红的头发,把她的兜帽拉起来,“别管绷带了, 这次你坐后面, 兜帽拉下来点。”

拉妮娅这才收起怀疑的眼神,乖乖地点点头。

……不过她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 红头罩对着拉妮娅长吁短叹, 好像她是一团无可救药的什么一样。

从他貌似无奈实则愉快的语气来看, 他明显是故意的。

对此, 拉妮娅:“……”

她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单飞的可能性。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题外话, 杰森说的的确是正事:“虽然现在说这个似乎有点丧气, 不过你有想过如果你找不到龙血卖主, 你该怎么办吗?”

“……”这个问题拉妮娅很难回答。

一天之前, 她还只是脊背出现了龙化现象——尽管她现在穿着的裙子是一个失误,但拉妮娅也的确不能穿不露背的衣服,否则鳞片边缘那些细小的尖刺轻松就会将轻薄的衣料撕裂——然而遗址里的那场战斗里,拉妮娅开着【龙化】一直坚持到电量跌至临界值,龙血炽热沸腾的同时,这些毒.药也在高速侵蚀她的身体,以至于只是短短几个小时,龙类的特征就从腿侧蔓延到了脖颈。

很难说她的身体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经历了这么多事,拉妮娅也总结出了一些关于龙血的信息。抛开强化以外,龙血本身具有极强的侵蚀性,人类的身体未经强化根本无法承受,如果不提前注射血清,在接触龙血后,用不了多久就会血液沸腾,然后爆炸。而血清可以保持理智,让人注射龙血后不会短时间内爆炸,阻断药则是强制打断侵蚀进程,让人从龙化状态变回人形。

放在拉妮娅身上,因为龙血在被她融合之后直接变成了【龙化】APP,关闭龙化状态对她来说并不难,血清的作用也趋近于无。

问题在于,她的融合是将物质融合进身体里,所以龙血对于身体的侵蚀无时无刻不在进行,而等侵蚀的进度条走到头,她大概就再也无法保持人类的外表。

她现在还能保持清醒状态只是因为……她没有大脑来给龙血破坏而已。

“至少能肯定这应该不是某个疯狂科学家创造出来的。”杰森说。

拉妮娅不太懂他的逻辑:“为什么?”

“因为这么多年来美国队长也只有一个,小红。”杰森似乎在思考什么,“说真的,假如你没有冒出这个假扮成布鲁斯·韦恩的计划,我们现在可以去纽黑文看看的。不过那里比哥谭要难待一点。”

这是拉妮娅这些天来第二次听到这个地名。

她稍稍愣了下,记忆迅速顺着单词指向几天前和蜘蛛侠的对话:“……为什么?”

杰森给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答案。

“虽然那里没有蝙蝠侠,但哥谭也没有阿提拉·海文。”他的声音混在风里,忽高忽低,“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总是要难点的,对吧?特别是海文不像蝙蝠侠一样只在夜晚出没。”

拉妮娅的心跳忽然开始加快。

她感觉一个之前一直被她忽略的谜题即将揭开谜底:“为什么去纽黑文能解决龙血的问题?”

杰森沉默了一下。

“你不知道纽黑文的城市义警是龙女?”他语气有些奇怪。

拉妮娅:“……?”

杰森:“……???”

这个谜底揭开得太过突兀,拉妮娅懵得不行,呆呆地问:“我不知道啊?”

“老天,”杰森这次似乎真的很惊讶,“纽黑文的群众游.行到现在还天天挂在新闻里,而你居然不知道起因是为了声援他们的城市义警?”

拉妮娅也没有犯傻太久,视线一转,浏览器页面跳出,“纽黑文”的字母被一个个键入搜索框,正要确认搜索时,她的目光忽然一凝。

纽黑文……New Ha.ven……

New.

因为曾经那段被列强殖民的历史,来自各国的文化在这片土地上交汇碰撞,美国境内以“新”开头的城市名数不胜数——纽约,纽黑文,新奥尔良……如果不限于美国,以这个单词开头的地名更是多如繁星,拉妮娅就算听到,也不会把它们和分部负责人的遗言联系起来。

但是因为杰森的那句话,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拉妮娅的神游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定下神,点击搜索。

无数新闻网页立刻在浏览器中跳出来,拉妮娅一目十行,在杰森开口解释他的话之前,就已经把这座城市最近的新闻了解了大半。

每一座有着四百年历史的城市都有自己的传说,哥谭是城市阴影里筑巢的猫头鹰,纽黑文的传说就是守护城市的巨龙——这座城市的建造者对于龙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城市中随处可见龙形的雕塑,海文家族的族徽也是一只展翅的巨龙,就连母亲们哄骗孩子的睡前故事里,巨龙也不是常见的邪恶形象,反而常常作为守护者,守卫着孩子们的梦乡。

所以当传说里的生物出现在这座城市里时,纽黑文的市民鲜少恐惧,更多的反而是期待和好奇。没用多久,这个以龙类形象出现的城市义警就成了深受纽黑文市民喜爱和支持的友好邻居。

当龙影翱翔天际时,凡是看到的人都会举起手对着她欢呼,无数孩子在大街小巷里奔走,试图捡到一枚龙女遗留下的鳞片。

——就连几乎成为大都会标志的超人,在那座明日之城里,都不是总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她呢,把你从海里捞起来的时候,你看起来和传闻里的龙女差不多。”杰森说。

拉妮娅有点头晕:“……我不明白。”

她问:“你的意思是,她就是龙血的卖主?”

“她,或者他,反正目前还没人能够目击到它的真面目,只不过据说它有着一头金发,所以暂时这么叫她而已。”杰森否定了她的想法,“应该不是,她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拉妮娅。

杰森:“只能说龙血这件事和她肯定有点关系。”

他的嗓音掺进了一丝冰凉的嘲讽:“游.行的起因就是通缉发布之后再也没人看到过她,说不定她真的转行了呢。”

拉妮娅没说话。

新闻里其实也有说到纽黑文到底为什么乱成这样的。

任何官员都不可能喜欢不受控制的超级英雄,纽黑文市民有多爱龙女,现在的纽黑文市长就有多讨厌她。

所以在城市义警又一次出现,制止了一场炸.弹袭击,解救出了全部人质之后,发现身处的建筑周围已经围满了防暴警察,显然是件不足为奇的事。

一声令下,枪声响起。

……然而这还不算这件事里最令人厌烦的部分。

普通的子弹对于超人类很难起到效果,因此龙女也没有躲避。

她只是随意地竖起了膜翼。

“——有几枚子弹撞上鳞片之后反弹了回去,击中了一个防暴警察,导致他脊椎受损,以后再也没可能站起来了。”杰森说。

这种事怎么算?好像谁都没有错,又好像谁都做错了什么。

这几个月以来纽黑文的媒体简直是撕成一团。

拉妮娅并不是没有看过这些新闻,事实上这些字眼每一个看起来都那么熟悉,她敢发誓自己绝对见过这些新闻不止一次——电视,网络,广告牌,杰森说的没错,纽黑文的游.行几乎占据了年底的全部头条。

这次民众自发组织的游.行已经持续了两个月,并且看起来还有继续持续下去的意思,直到政府对这件事做出明确的回应。

人的潜意识会自动过滤无用的芜杂记忆,很少有人能够事无巨细地记起某个场景的每个细节,越是熟悉越会看不到某些东西。

这些不相关的信息混在日常生活里,轻而易举地被拉妮娅忽略了过去,以至于她直到这时才发现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的一切,其实和她在追查的东西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慢慢说:“……黑渡鸦,阿提拉·海文就是龙血的买家。”

这样一来事情更乱了,既然纽黑文有类似于龙的生物出没,龙血怎么会在黑山羊手里?为什么阿提拉·海文要从黑山羊这里购买龙血?

这种诡异的状况,拉妮娅只能想到一个形容。

“超级英雄和她命定的超级反派?”她迟疑着说。

杰森:“……”

他在骑着摩托风驰电掣的过程中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伸到后面,怜悯地摸了摸拉妮娅的脑袋。

拉妮娅:“……”这个动作就差直说“你在说什么蠢话”了。

她呼出一口气,决定不继续想下去。

其实这件事对拉妮娅来说不算太出乎意料,既然有人出售龙血,自然就不可能只有她拥有。

“如果现在去纽黑文,一切就要从头来,”她整理了下思路,“我没有时间。”

比起在死线前闯入完全陌生的城市,继续追查已经有了头绪的黑山羊显然更合理。

“嗯,既然你只是需要阻断药,回下水道找找看怎么样,龙宝宝?”杰森问。

这么一个腻歪的昵称他说得无比自然,整个人正气凛然,坦坦荡荡。

……拉妮娅感觉杰森可能对好好叫人名字有什么障碍。

她艰难地扯着兜帽,手指缠着他的夹克下摆,吸了口气,摆出一副不可回收物的架势,硬邦邦地回答:“我看过了,没有。”

既然麦克拥有龙血和血清,那么他也应该拥有阻断药——这个推导过程没有问题,正常的逻辑就应该是这样,拉妮娅理解杰森的思路。

然而现实的有趣在于,只要概率不是百分之百,就总有事与愿违的时候。

“他……”她说,“没有阻断药。”

所以从她出现起,麦克就没有退路。拉妮娅想。

能够强势控制黑山羊的幕后主使显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领袖,他的目的不是黑山羊,所以这些人的生死对他没有意义,如果没有用,他也不会介意把他们变成死者军团的一员。

这种事怎么说得清呢。

她的前同事毫无疑问是个罪犯、帮凶、伪君子,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反派,但是他的确从来没有选择。他知道他必须要杀死入侵者才能活下去,也知道如果想要杀死入侵者,他就必须注射龙血,也没有可能再变回人类。

于是就算是发现入侵者是她,他也没有手软的意思。

——因为她出现在那里,就等于亲手剥夺了他的未来。

“你在后悔吗?”杰森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拉妮娅摇了摇头。

“我不感到后悔。但是,”她仿佛忽然对杰森的机车夹克起了兴趣,目光栽进布料的纹理里,在沟壑间浮浮沉沉,低声说,“这是我的错。”

“而你想要改正它。”杰森说。

“嗯。”拉妮娅说。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忽然毫无征兆的决心要和布鲁斯合作。杰森想。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奇怪?”他忽然问。

他身后的小姑娘发出了一个代表疑惑的语气词。

听不懂是当然的。杰森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不相信人,却对世界毫不设防,明明之前固执到坚持不是自己的错,现在却又能这么坚定地让自己走出过去,更远点,她有什么理由要因为他的一句话决意敞开自己,努力去相信他?

说真的,她怎么会这么矛盾呢?

“没什么。”他说,“放手去做吧,想做什么我尽量帮你,你能做到你想做的一切,我保证。”

这句承诺既荒谬又突兀,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毫无说服力,如果被某些认识他的人听到,大概会揪住把他嘲笑到死。

不过拉妮娅不知道,所以她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好啊。”她说。

又沉默了一会,杰森忽然说:“我有个问题——这样下去你会不会长出尖牙?这样以后你打不过的时候还可以上牙齿咬人,绝对没人会提防这个。”

拉妮娅:“……”

拉妮娅:“???”

这句话让她的思路跑偏了一瞬,她下意识舔了下牙齿,感觉没有变尖,不由得松了口气。

下一秒,拉妮娅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

……谁会打架的时候咬人啊???

她咽下愤愤然的想法,让自己心平气和,半晌才冷静地说:“为什么你会觉得在那之前我不会先咬你?”

话语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然而杰森沉默了一秒。

一秒之后,他带着满脑子足以让任何有女儿的父母们尖叫的念头,温柔——并且循循善诱,太邪恶了——地开口。

“你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