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此刻的情况柯德尔人比穆兰等人更紧张,乌鸦在柯德尔人的信仰中虽然神圣,但当多到这种恐怖的数量的时候,任谁都会心里发慌.
穆兰能清晰感知到柯德尔人的恐惧气息,并且这种恐惧还分层次,孩子们有的害怕有的带着一些兴奋和好奇,年长一些的则是纯粹的畏惧,而随着年龄增长,尤其是一些老人,则带着一种惴惴不安的,极为特殊的恐慌.
但即便如此,柯德尔人依然不敢全都散去,因为如果是乌鸦教,所有人都躲着很可能会刺激到那群狂热的家伙.
当所有在场的柯德尔人都恐惧的时候,就会营造出一种精神波动场,在幻觉系列的魔法中有类似把握这种精神场的魔力运用,可惜穆兰并不擅长,但柯德尔人的精神压力对他依然有利.
在所有柯德尔人紧张地等待中,穆兰却故意无视了所有人,他只是带着四名寂静骑士自顾自地前进,仿佛周围一切视线对他来说都不存在.
穆兰的前进速度一点都没有改变,前方十步就要碰到人群,但他还是在走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他身上发散,这不是魔力而是精神和意志凝练的意念,以一人之力,压迫着周围所有柯德尔人精神力.
人类或者说能产生智力的生灵,其精神不光是一种内在力量,同时也存在着对外界的探测,是感知能力的一部分,通常以场的形式存在,而穆兰现在压迫他人精神的方式粗暴却不简单.
这使得柯德尔人感觉穆兰的身形好像在无声中不断放大,明明看起来没什麽变化,却好似自己是在仰望他.
想要开口的柯德尔长者都退缩了,在穆兰走过来的时候,他们慌忙地让开.
"请问几位尊贵的客人是谁?请问你们来丽雯特米有什麽事?如果你们是乌鸦教的大人,请说需要我们做什麽?"
几个胡子最长的老人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询问了起来,他们一边在人的搀扶下于道路两侧跟随着,一边期盼着得到回答.
但穆兰只是一言不发,仅仅在听到"丽雯特米"这个词汇的时候略微有反应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就连四骑士都不知道穆兰这是要什麽,但他们只是默默跟随着.
外来者的沉默和天空中狂躁兴奋的乌鸦群的叫喊声形成鲜明的对比,乌鸦们已经遮天蔽日,但明显还在不断增多,这片柯德尔人聚居地附近已经好似到了夜晚.
除了数量稀少的几个煤油灯外,一些柯德尔人不得不取出火把点燃以求照明,但依旧没人敢靠近穆兰等人,这些人表现得太怪异了.
直到穆兰靠近到那巨大的岩石崖壁二十米外,他的脚步才终于停了下来,穆兰抬头看着崖壁,而身后的四骑士转身面向外围数量众多的柯德尔人,并呈现半圆形将穆兰围在身后.
天空是无数乌鸦的鸣叫和拍打翅膀的声音,地面是柯德尔人压抑的呼吸声,零星火把和煤油灯使得火光带来的明亮略显跳动,仿佛昏黄的波浪在巨大的崖壁上起伏,直至远方的黑暗才消失.
穆兰的声音因为火光倒影在崖壁上,显得那么高大影魔的力量使得他的影子没有随着火光跳动,并且有所延伸.
"这里就是丽雯特米吗?"
穆兰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深邃,比起他带给柯德尔人的压力,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空灵的感觉,这得益于对精灵那种神奇声线的学习.
"是,是的,这里就是丽雯特米,大人,你来这里是有什麽需要我们效劳的吗?"
柯德尔的长者把姿态放得很低,言语中不敢有丝毫触怒外来者的意思.
穆兰侧过身来,转动脸庞看向身后的柯德尔人,而他那高大的影子却依然一动不动,显得格外诡异.
"不用害怕,奎纳斯人,我无意伤害你们,只是来这里寻找一些可能存在的答案."
奎纳斯人?
一些年纪大的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老人们赶忙回应道.
"请问大人需要什麽答案,或者需要什麽资料,如果是考古资料,我立刻帮你整理,周围的石雕以及这一堵崖壁也是存在时间较为悠久的古迹,但奎纳斯文明遗留的原版书籍都没有了,我们这还剩下少量抄写的内容......"
"呃,大人,你要么?"
丽雯特米,古代奎纳斯文明的发源地和圣地,按照沙巴斯蒂娜的研究看应该在某条大河附近,应该不可能是这种深山,但也可能河流改道了.
听到老人的话,穆兰笑了.
"奎纳斯文明的遗留吗?看来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奎纳斯人不是衰落了,而是灭绝了么."
穆兰依旧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而是走出几步,看向周围的人,他视线缓慢扫过所有能看到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少量出来的女人,不论是老人还是少量在外的孩童,有人敢同他对视,大多则带着惧怕躲避着他的视线.
"那么体内流淌着奎纳斯人血脉的人啊,你们如今叫做什麽,是否还保留着曾经的信仰?"
很多人立刻惊悚,觉得他们果然是乌鸦教的.其中一个长者更是赶忙回应.
"大人,我们柯德尔人始终相信乌鸦是神圣的,我们对乌鸦女王充满崇高的敬意,希望死后的灵魂得以安息,留在这里的人有的讨厌外面的世界,有的还是孩子,我们并不想离开这里......"
没想到老人才说完,人群中竟然立刻有人出声唱反调了."我想离开这里!我也想!"
"我想跟着你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信奉乌鸦女王!"
这些声音几乎全都来自年轻人,他们带着一些渴望的神色看着穆兰和四名骑士,这些人一看就拥有神奇的力量.
这些年轻人的家人长辈顿时心急起来,乌鸦教在外面的名声可不好.
从这些反馈信息中穆兰已经明白了两件事,乌鸦教恐怕不止一次来这里吸收过教众,使得这里的人对乌鸦教又惧又厌,并且乌鸦教肯定带走了很多珍贵资料.
不过这里的石壁和剩余资料应该也是有价值的.穆兰替这里的人缓解了他们的紧张的气氛.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没有带走任何人的打算,你们对乌鸦的恐惧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在老人们的表情变得惊恐的时候,穆兰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丝琳迪娅的使者们,你们也可以散去了."
穆兰的后半句话向着天空,空灵的声音传递出很远.
就像是某一种信号,天空的乌鸦群变得更加嘈杂,但渐渐地,声音开始消散,声音开始远去,乌鸦们在盘桓片刻后纷纷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去了.
周围的亮度一下子升高了很多,回到了黄昏时刻该有的样子.
很多柯德尔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压力随着乌鸦云的消失也大大减轻,但也有一些柯德尔人的心跳反而莫名地在加速.
穆兰的视线已经看向一些老人.
"请将你们还保留的一切有关奎纳斯文明的书籍都带来,最好包含历史文献,我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嗯,你们可以理解为我是一名研究者,来此只为探寻真相,没有恶意."
隐晦的种子已经种下,穆兰接下来只需要在等待中做自己的事就好了.
"嗯好好,大人,请问要不要给你们提供一些饮食?"
"如果不麻烦的话,可是适当提供一些,我的这些朋友食量比较大."
四个寂静骑士相视一笑,有吃的了.
柯德尔人们心下放松了不少,有的人则故意不去想刚刚这么多乌鸦的事情,哪怕对方是乌鸦教的人,只要不来打扰这里的人就好.
人们都纷纷散去,在书籍还没送来的时候,穆兰就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密密麻麻的崖刻.
所罗门等人已经在边上坐了下来,并闲聊着分析情况.
"看起来这里很多东西都被人拿走了,那个乌鸦教的嫌疑最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恐怕贤者大人接下来要去找那些人.那些家伙可是不折不扣的邪教徒,危险性不是这里的柯德尔人能比的."
"不知道他们会送什麽吃的.山里的话野味应该不少吧?有肉就行,我不挑!"几人虽然在闲聊,但视线依然在看着周围.
穆兰逐字逐句地阅读着崖刻上的内容,解析着每一个图案,他果然在这里也找到了描述圣物的一些内容,并且一些隐晦的角落,奎纳斯人似乎对圣物存在着一些厌恶情绪,这是其他资料上没见过的.
"有意思."......
一处房屋内,几个被家里人狠狠教训了一顿的年轻人聚集到了这里,一个个显得有些气不过又无可奈何.
"为什麽我们不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嘛!就是,我也想见见世面的!"
"那五个人真的只是来研究奎纳斯文明的吗?他们都这么说了!"
"哎!要不我们自己出发吧?你有钱吗?崔伊尔哥哥都说了,外面的世界什麽都离不开钱!"
几个年轻人争吵着,进入屋内,然后忽然发现口中的崔伊尔哥哥不在.
"咦,人呢?崔伊尔哥哥?在这,进来吧!"
几人赶紧走到里屋,结果发现崔伊尔在翻箱倒柜."你在干什麽?找书!"
"找什麽书?"
崔伊尔懒得理会,而是继续翻找,然后终于在一箱子衣服下面翻出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书的表面有很多羽毛的图案.
"藏这么好?崔伊尔哥哥,这是什麽书啊?"
崔伊尔迫不及待地翻开这本书,不断翻动着书页寻找,但整本书通篇都以一种"伟大的","神圣的","不可直呼其名"的这种陈述来指代他想要找的内容.
"有了!"
崔伊尔忽然大叫一声,吓得已经围过来的几个年轻人身子都一抖.
"掌控奎纳斯人,也掌控我们作为奎纳斯神圣血脉的生死,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也拥有怜悯我们的仁慈,以生死为名的伟大神明......"
"生死......"崔伊尔急得直挠头."奎纳斯语中生死怎么说?你们谁知道?"
"呃......这个......哎呀!"
"哦我想起来了,我爷爷说过,丝琳呼噜是死亡之路的意思,迪娅呼噜是降生之路的意思."
崔伊尔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丝琳迪娅!没错,就是丝琳迪娅!这是乌鸦女王的名字,没有人敢直呼其名,就算是大清洗时代也是如此,没有人!"
几个年轻人挠着头,觉得崔伊尔是不是太激动了,知道乌鸦女王的名字又怎么样?
崔伊尔的情绪则完全不同,他有些激动也有些恐慌.
"你们不是一直问我以前在外面干什麽吗,我以前参加过乌鸦教,后来遭到镇压就逃回来了,这个是乌鸦圣经!"
"刚刚那个,那位大人说什麽了你们听到了吗?呃......"
"他称呼乌鸦为丝琳迪娅的使者,而这些乌鸦竟然听从他的命令,这不是几百只几千只,而是不计其数,将天空都遮蔽的乌鸦,可能有几十万只!乌鸦教里我只见过有人能操纵上千只乌鸦,没见过这么多乌鸦自己汇聚过来的!"
崔伊尔一个人在那激动着,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个呆呆地看着他."崔伊尔哥哥,你竟然!参加过乌鸦教!"
"天呐!"
几个年轻人确实也激动了,但和崔伊尔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在他们看来如果一个外乡人知道了乌鸦女王的名字并直接叫出来都没事,不正好证明了乌鸦教有不少谎言吗.
这一刻,崔伊尔的情绪也冷静了一些,甚至莫名觉得有些悲哀,这一刻,他似乎真的能理解乌鸦教中一些人的愤怒和憋屈......
崔伊尔在乌鸦教的经历让他明白,真正研究奎纳斯文明的人,哪怕是超凡者,也很少敢直呼乌鸦女王的真名,因为越是了解奎纳斯文明和现代超凡知识,就越明白乌鸦女王是真实存在的,乱喊可能会引动某种联系.
当然,也不止是乌鸦女王这里是这样,一些厉害的古妖魔都不会有人随便叫他们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