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调研对陈庆的触动很大,他至少知道了最底层百姓的生活,一家人月收入三千文左右,要交房租,各种开支,也只能勉强吃饱穿暖,不能生病,不能去酒楼,不能上茶馆,也不能去看戏,各种节俭,每月也只能剩下两三百文钱,生活非常艰辛。
当然,他们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人家比他们还要苦,但那样的人家很少,没有多少参考价值,做决策不能用富人,也不能用最贫穷的人,必须用底层的大多数人,张平家就是最典型的样本。
可就算是这样,已经让中原、河北的百姓非常羡慕了,至少没有战争,至少能吃饱穿暖,宣和年间的东京汴梁也不过如此。
一旦战争来临,立刻百业凋敝,有钱人和商人像猪一样被女真人宰杀,没有了生产雇佣,广大底层百姓就失去了生活来源,在生存线上挣扎。
但收获也有,陈庆知道了,在间接税上还是有加税的余地,如果盐每斤增加十文钱,对底层百姓来说,生活成本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但人口基数庞大,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盐,难怪盐税成为历朝历代的第一大税种,直到烟草出现。
离开西南区,陈庆返回官衙,陈庆的官衙依旧是一个班子,两块牌子,既是川陕宣抚使司,同时也是雍王府,是原来占地三百亩的行宫,前面一百八十亩是官衙,后面一百二十亩是陈庆的府宅。
但现在官衙已经不够用了,所以又在两侧各修建一座占地五十亩的官署,一座是军部司,一座是计财转运司,现在快修建完成,包括城墙的外扩也已经进入尾声,高大新城墙矗立起来,这样就使京兆城的城池周长从三十余里,增加到五十余里,使官府手中掌握的土地豁然增大了。
刚到官衙门口,一名亲兵跑来禀报,“王爷,夫人说有点急事,请您回去一趟。”
“我这就回去!”
陈庆下午也正好要找妻子和赵巧云,他不在京兆的半年时间,重要的奏折都是她们二人批阅,很多重要事情他还需要听取汇报,
陈庆转过小巷,直接前往自己家的府门,陈庆的家人现在还住在栖凤阁内,陈庆不在京兆的半年,吕绣极重视安全,坚持家人都住在阁内。
陈庆刚走进栖凤阁,妻子吕绣迎面走上前,见丈夫一脸紧张,便笑道:“我不该急着让夫君回来,其实晚上再说也不迟。”
“现在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璎珞怀孕了。”
“什么?”
陈庆一呆,立刻急问道:“确切吗?”
“刘医师刚刚确诊,她说璎珞应该有三个月身孕了,夫君没有发现?”
陈庆想了想,回来在成都时,赵璎珞身体确实不舒服,自己还以为她生病了。
“她人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她有点不舒服,刚睡下,刘医师说,她需要保胎,如果再晚一点发现,可能胎儿就保不住了。”
陈庆心中歉疚,璎珞已经怀了身孕了,自己和她还那么疯狂,真不该!
“你们怎么发现的?”
“她昨天和今天不舒服,我和巧云问她,发现她的表现极像是怀孕,然后就赶紧让刘医师来,果然是喜脉。”
陈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惭愧,便道:“让她休息吧!我去书房,你让巧云见我,有两件事我想问问她。”
“我也一起来吗?”
陈庆点点头,“你们一起来吧!”
.........
陈庆取出一本奏折笑道:“我没有推翻你们决定的想法,我只是我想知道缘由,这是扩城的二期计划,上面提到北城墙再向西北延伸三里,这是什么意思?”
赵巧云想了想道:“这其实是蒋参事提出的方案,主要是考虑和汉长安城衔接,最后将新京兆城和汉长安城连为一。”
“我看上面写预计耗钱五十万贯啊!”
赵巧云笑道:“官人可能没看清楚,这五十万贯是包括重建汉长安城的可能支出,那片古城基本上荒废了,但土地很平整,完全可以在遗址上重新一座新城,疏散京兆城的百姓。”
停一下,赵巧云又道:“其实蒋参事还有一份奏折,是第二个方案,就是在距离东城十五里外的灞水东岸,再重建一座新县城,作为安置军属,预计耗钱也是五十万贯。”
陈庆眉头一皱,“那份奏折我也看到了,但两份奏折赵开都明确反对。”
赵巧云摇摇头道:“事实上,只要涉及财物支出的所有奏折,赵参事都反对,没有一个赞成。”
陈庆轻轻叹口气道:“五十万贯,是不是开支太大了。”
旁边吕绣笑道:“这五十万贯并不是今年就要拿出来,而是分成十年时间,平均每年只有五万贯。”
“可是这里五万贯,那里五万贯,加起来可就是一大笔支出。”
赵巧云和吕绣对望一眼,赵巧云问道:“是不是赵参事向官人提及了财政缺口有五百万贯的事情?”
陈庆略微惊讶道:“你们也知道?”
赵巧云笑道:“他在上个月前写了一份折子,要求停止所有万贯以上的工事支持,在他的折子中,他很详细的列出了目前的财政收支情况,提到目前财政缺口五百万贯,但我们觉得有一些地方值得商榷。”
“哪里地方值得商榷?”
“主要是两个地方,一个是四川路盐税收入,他是用去年的税钱,那个数字不对,那是大量私盐冲击下的盐税收入,但自从剿灭四川路反叛后,盐税收入迅速恢复,今年至少要比去年增加两百万贯,明年还会再增加一百万贯,达到前年的税额。”
陈庆暗骂赵开坑自己,原来四川路的盐税是去年的数据,当然不准,差点把自己吓得半死,财政缺口居然达五百万贯。
陈庆一下子有了精神,笑问道:“还有哪里值得商榷?”
“就是向游牧民族购置牲畜这一块,有重复计算。”
“具体说说!”
赵巧云笑道:“大姐来说吧!这是你发现的。”
“你不提醒,我哪里发现得了?”
话虽这样说,吕绣还是很高兴赵巧云把机会让给自己,这件事她也知道。
“是这样,军队伙食补助中有一块肉食开支,每月四万贯钱左右,那么一年就五十万贯,然后从游牧民族那里采购牲畜,里面主要是买羊给军队食用,也是一年花钱五十万贯,这不就重复了吗?”
陈庆有点懵了,“我怎么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啊!”
赵巧云咯咯笑道:“从草原买回来的羊放在庆州,并没有直接送进军营,而送进军营的羊是庆州羊,赵老爷子把它折算成五十万贯支出,实际上庆州的羊都是从草原运来,放在庆州寄养,已经算过支出了,所以不能再第二次折算。”
陈庆这才明白过来,确实多算了一笔军队肉食支出。
“那这样的话,还有一百五十贯的缺口,我打算把盐价每斤上调十文钱,这样,财政缺口应该都能补上了。”
赵巧云轻轻推了吕绣一下,吕绣笑道:“事实上,我们已经想到了填补财政缺口的办法,不用上调盐价。”
陈庆大喜,“你们说,什么办法?”
吕绣微微笑道:“荆湖南路和荆湖北路,这么大一块地盘,难道夫君还想把盐税让给朝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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