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见茉莉一副抹不开面子的模样,便劝道;“我看之前你大嫂闹小病的时候,郑大夫给她把脉开药什么的,我看着像是懂妇人科的,自家人给看病总归还是放心的。”
茉莉却还是觉得拧不开这个劲儿,扭捏了半晌声如蚊蝇地说;“要不还是找大嫂来问问情况再说······”
方氏见状便探头招呼小秀进屋,问道;“秀儿啊,你爹对妇人科可还精通?”
小秀看着茉莉满脸通红的模样,心里倒也是有些数儿了,自个儿刚成亲的时候还不是跟茉莉一样,心里担心能不能给夫家延续香火,如今虽说没得儿子,但有个女儿也算是有个慰藉,而蒋家三代单传,家中又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当家,心里着急自然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便笑着说;“我爹最拿手的是诊大方脉,不过当初我外祖家乃是擅长妇人科和小方脉的,我娘也是略通医理,当初我爹跟我外祖家也学了些本事。其实茉莉才成亲这么短的时日,两个人年纪又都不大,倒也用不着太着急,可若是你不放心,便找我爹瞧瞧也没有坏处,若是还觉得不放心,我陪你去我外祖家的医馆诊脉也无妨的。
“其实我也不是着急,只是······是家里老太爷和老太太有些急······”茉莉垂着头道。
“虽说我不太懂什么医理,但是平日在一旁看着听着的·也稍稍入了些耳朵,女子不易受孕的因由有很多,所以娘说得也有道理,咱先诊诊脉,若是自己身子亢碍·这心里头就也安宁了不是?”小秀拉着茉莉的手说,“我也知道你是抹不开脸儿,可我爹是你长辈,总比外头那些不认识的要好·而且,这医馆说是什么济世救人,可总归还是有些个不修德行的,不管是有没有毛病的,进了医馆哪有不给说出些毛病开药吃药的·还是自家人才放心。”
茉莉被小秀说得有昝心动·扭头看看方氏又道;“娘,那··…··要不我去问问世彦的意思?”
“去#吧去#吧。”方氏以往总怕茉莉性子不好,蒋世彦又是家里娇惯的性子,成亲后短时日也许瞧不出什么,但是时候久了就容易起摩擦冲突,可如今见小俩口好的还蜜里调油似的,遇事也是有商有量的,心里自然是放心了不少。
茉莉去东厢房找蒋世彦,拉着他到里屋去商议·把方氏的话说与了他知道,又觉得说避事儿有些尴尬,便说得有些吞吞吐吐的。
蒋世彦不等茉莉说完,便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上前一步拉着茉莉的手道;“我知道祖母是急切了些·不过咱们身为小辈的也该体谅才是,只是委屈了你。”
“我有什么可委屈的·祖母对我一直都跟自个儿的亲孙女一样疼,我这也是自个儿心里着急罢了,让长辈宽心是咱们应尽的孝道。”茉莉说得倒也不算违心,除了紧盯着肚子这事儿,蒋家老太太对她的确是不错的,不过她在心里也忍不住地担心,若是这头一胎得了个女儿·日子也许就没得那么好过了。
蒋世彦见茉莉还是有些心事的模样,以为她是担心去诊脉的事儿,便宽慰道;“今个儿是回门的日子·你好生陪着岳父岳母·咱明个儿单独套车去城里找郑大夫,而且大过年的·回家得备一份儿礼去才不算失礼。”
得了蒋世彦这样贴心的话,茉莉的心里觉得舒服了许多,小俩口在屋里又说了几句贴心话,栓子便过来招呼吃饭。
家里也没有外人,便只在东屋里摆了个大桌子,蒋世彦和茉莉回门是客,跟祝永鑫和方氏一起坐了上首,小秀要照应宝儿,荷花便拘着栓子在自己身边,帮他夹菜什么的,免得他人小胳膊短的夹不到想吃的,也怕他起身儿夹菜什么弄得汤汤水水,磕磕碰碰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得很是高兴,栓子扯扯荷花示意要吃排骨,荷花知道他喜欢吃有脆骨的,便细细端详了一下才给他夹了一块儿。
结果栓子下口一咬,忽地就“啊”地一声,苦着脸捂着嘴。
“咋了?”方氏皱眉道,“吃个饭还一惊一乍的,当着你姐夫的面儿真是没规矩。”
栓子瘪着嘴不吭声,荷花扯开他的手去查看·见嘴唇上挂着点儿血丝,便取笑道;“最近过年天天吃好的·你这小子还至于馋得咬了嘴?上灶间漱漱口去。”
结果栓子没动地方,忽然从嘴里吐出个还带着血丝■犭牙。
荷花一见就笑了;“呦,咱们栓子这是换牙了。”说着便捏着他的下巴道;“张嘴给二姐看看。”
见栓子张嘴是下面的门牙掉了,荷花便道;“掉了下牙,等下扔到房顶上去,若是掉了上牙便丢到屋后的沟里,这样出牙快。”
茉莉也嘱咐道;“掉了牙以后别舔,当心新牙长出来都跟狗啃的似的。”
栓子掉了牙之后吃东西不方便,荷花便多给他盛些软糯好嚼的东西,看着平时最爱吃的骨头啃不了,栓子一顿饭也吃得有些恹恹,荷花赶紧吃完了拉着他道;“走·二姐领你出去扔牙去。
茉莉却是问起了博凯的婚事;“娘,博凯哥那边是怎么个章程?是在城里成亲还是在咱家村里?大伯家也没给个信儿,我这儿还想着该怎么备礼呢!”
方氏听了这话脸色就有些挂不住地要往下沉,觉得茉莉当着女婿的面儿问这事有些不太合适,不迂祝永鑫却是嘴快,直接道;“你大伯家还没下帖子呢,到底怎么办咱家也不清楚呢,不过应该是在城里摆酒吧,你祖爷说在家过了初五之后就进城去,也帮着张罗张罗。”
茉莉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地说;“他们连个信儿都没给,咱家还上赶着的去搀和仟么,搀和好了也落不得个好,若是再有个什么没搀和好的,反倒落人埋怨。”
方氏的眉头越发的拧了起来,当着女婿的面儿不好说什么·只沉声道;“行了,先吃饭吧!”
小秀身为媳妇自然不好说什么,抱着宝儿喂饱了便借口孩子困了,起身儿去寻荷花道;“刚才茉莉跟娘问博凯的婚事,我瞧着娘似乎是不高兴了,我带着栓子和宝儿,你进屋照看点儿,别大过年的再娘俩顶起束。”
荷花开始觉得奇怪,后来心思一转便问;“大姐是当着姐夫的面儿问的吧?”
“是··…··”小秀听了这话自个儿也回过味儿来,笑着摇摇头道,“娘最是在外面讲面子的人,偏生茉莉是个有啥说啥的直性子,也难怪有时候不对付。”
荷花伸手接过宝儿道;“大嫂还是去收拾收拾东西,娘不是说让大哥跟你吃过中饭进城去回门的?”
“三十儿都一起过了,初二还回什么门,等初六回去就见着了。”小秀回来之前就跟郑大夫说过了·初二就不回门了,而且这回瞧着家里,连老爷子,老祝头和杨氏都要进城,就算加上铺子里,也都是住不开的,博荣和自己少不得要抱着孩子回家住,哪里就还差个回门的一天半天,“你先哄着宝儿少玩儿一会儿再让她睡,我再进屋去陪着点儿。”
下晌方氏自然是把茉莉叫到屋里教训了几句,自家的丑事遮掩还来不及,当着女婿的面儿说嘴,当真是没规矩的。茉莉虽说觉得夫妻之间没什么可顾忌的,但是也知道不能大过年的跟娘口角,忙喏喏地认了错,哄得方氏心情转好,娘俩歪着又聊了半晌,怕夜路难走,便早早地送出门去。
初三俗称赤狗日,不宜外出拜年,方氏一早就嘱咐几个孩子,出去玩儿可以,但是不许乱串门子,不管亲的疏的,都不去进屋,不然一年都要惹口舌是非的。又嘱咐家里的人,不能乱开箱柜,说是“正月初三,老鼠娶亲”,若是开箱柜,就要一年都闹老鼠的。
荷花听得直吐舌头道;“娘,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以前咱家咋没这样的讲究?”
“年前在城里听那些婆子媳妇说得,宁可信其有,又不碍的你什么,哪儿那么多可嘟囔的。”方氏笑嗔了一句,自个儿又去院角屋角撒了米盐糕饼,给老鼠做米妆。
之后初四迎财、初五送穷,初五这日要把里里外外都彻底的洒扫一遍,过年不许扫地,都等着初五这天破五·把垃圾都扫到院儿门口,堆做一处,在上面扔了个炮仗炸响,把垃圾付之一炬,算是把家里的穷气都赶走,日子越过越红火。
家里都打扫干净之后,方氏便去老院子帮着准备三个老人去城里的行李,宝儿晚上睡得沉了,白日里怎么都不肯睡午觉,搅扰得小秀也没法歇会儿,荷花便哄着宝儿背了出去溜达,正瞧见有人骑了马匆匆地从村口跑过来,直奔了齐家大院。
荷花看着这阵势,心里不知怎么的想起前几日孙建羽奇怪的样子,一种隐隐的不详感从心底升了起来,见那人从齐家出来之后,没有转身出村反倒是朝着山边迂去,心里一动,想该不是去自家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