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中隐约还伴随着说话的声音,林惊雨迟疑了片刻,然后咬牙道:“我带太子避一避。”幸而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太子瘦了不少,林惊雨把他背起来,然后慢慢挪到了窗户边上,又踩着凳子上去让太子先坐在窗户上。
她仗着身量小,从太子一侧先翻出了窗户,甚至把凳子也搬了出去。而说话声音和脚步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她甚至听到了一个娇媚的女声道:“这边怎么有人在此生活的痕迹?”
然后就是有些熟悉的嬷嬷的声音,林惊雨连忙回头对着太子道:“太子快趴在我身上。”
太子很是配合,林惊雨只觉得背上一沉,她连忙一手抓着窗户稳住了身形,然后背着太子从窗台下去,让他坐在凳子上,这才起身重新关上窗户。
窗户被关上的一瞬,她甚至就听到了有人在门口的声音。
“快把门给我们娘娘打开!”
“我倒是要瞧瞧,你们这些奴才在先皇后宫中藏了什么?!”
门被砰得一声打开。
宫中老嬷嬷哀求的声音立刻传来:“还请易妃娘娘赎罪,是奴才年纪大了,不愿意住在阴暗的角房里,这才偷偷住在了此处……”
林惊雨和太子两个人靠在窗户下的墙壁,太子坐在打了石膏的腿就垂在一旁落在地面上,林惊雨则半蹲着靠在墙壁上。
她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太子不要说话。
屋中一片糟乱,易妃甚至还让人翻查了所有的东西。林惊雨心知她背着太子走不了多远,干脆就躲在了窗台下面。若是幸运,纵然有人推开窗户也不会刻意低头看到下面的他们。
两个人屏住呼吸,都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果然有人推开窗户看了看四周。那人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给窗台下面,自然也不会看到他们了。
而屋内说话的声音就传出来的更加清晰了。
有宫女的声音道:“娘娘,已经搜查过了,这里面确实放得大多都是宫中嬷嬷所用之物,并未有什么贵重、逾越的东西。”
“竟然真是你偷偷跑来住了主子的住处?”易妃声音中透着明显的失望,“看本宫回去,定然要告你一状,对皇上言明,你这刁奴对先皇后不敬!”
“娘娘饶命!”那老嬷嬷立刻哭求,还不断的磕头:“娘娘饶命!求娘娘绕了奴才这一次吧……”
“走!”易妃娘娘带着怒气离开了,后面的哀求声还是不断。一直到人浩浩荡荡都走了,那哀求的老嬷嬷才立刻道:“快去找太子!”
林惊雨闻言这才起身,在窗户这边露出脸道:“我们在这里呢!”
老嬷嬷满脸泪痕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太子可还好?”
“太子无碍。”林惊雨道:“只是不方便挪动,等易妃从宫中出去,钱嬷嬷再派人过来背太子回去吧。”
秦嬷嬷点头,林惊雨看着她额头上的破皮道:“嬷嬷先清理一下伤口,涂点药吧。”
宫中又是一通忙乱,太子才被重新安顿好。虽然这次并没有被发现,可他还是换了一个地方,秦嬷嬷额头已经被林惊雨包扎了起来,让她也斜在美人榻上休息。
她感激地看着给太子检查右腿的林惊雨,道:“若非林大夫机警,只怕太子在此处的事情就暴露了。”
“也是秦嬷嬷处事周全。”林惊雨确信太子没有伤到右腿,这才松了一口气真心实意的对秦嬷嬷道:“之前嬷嬷不让人把太子的东西留在屋中,我还不明所以,今日被人搜查了一番,我才明白过来。”
若是这屋中有太子的东西,饶是她带着太子跑了,也一样是会让心生疑虑的。
秦嬷嬷只笑了笑,对太子道:“只是委屈太子了。”
太子缓缓摇头,道:“有嬷嬷照顾,怎么能说是委屈呢。”
林惊雨直到此时才知道,秦嬷嬷竟然是先皇后的奶嬷嬷的,在太子小时候还养过太子呢。几人缓了过来,一直等到了黄昏之时,皇上才怒气冲冲来了。
一见到秦嬷嬷他就直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嬷嬷不敢隐瞒,立刻把易妃的所作所为说了个清清楚楚。皇上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半响才道:“你年纪大了,又是伺候过先皇后的,朕就不责打你了。不过要扣你半年月银,你可服?”
“奴才污了娘娘的偏殿,皇上这般宽恕奴才,实在是让奴才无地自容。”秦嬷嬷道:“奴才愿意每日抄一卷经书供奉到娘娘画像前。”
“就这样吧。”皇上舒了一口气,转而才看向太子,问林惊雨:“太子伤势如何?”
“今日情况虽然有些危机,然而太子有皇上和先皇后娘娘保佑,右腿并没有再次受伤。”林惊雨在一旁安静地回答,声音中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来。
皇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人都退出去,这才拉着太子说话。
林惊雨不知道这对天家父子要说些什么,不过今日太子的表现还是让她对他有了重新的认识。
一开始,太子在她心目中只是一个脾气很好的病人,纵然有时候饿肚子会生气,却从不会轻易责罚身边的人。
如今,在慌乱之下,太子能果决让她背着他离开,甚至能够稳住心神躲避易妃,可以看得出来,太子虽然温和可也并非是毫无主见之人。
当时的情形,饶是心理年龄比太子大得多的她也不能立刻下定决心背着太子离开。
林惊雨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旁的秦嬷嬷,低声道:“嬷嬷今日辛苦了。”若非秦嬷嬷反应迅速,只怕他们也不会这么顺利糊弄过易妃,可偏偏因为这个皇上还要责罚她。
半年的月银啊!
林惊雨虽然不知道如秦嬷嬷这般的老嬷嬷月银有多少,却知道这宫中也是没有钱就寸步难行的。只怕未来一段时间,秦嬷嬷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秦嬷嬷却仿佛看透了林惊雨所想一般,笑了笑道:“姑娘不必忧心,皇上心中有数,定然不会亏待奴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