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话虽然没有说透,可这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却差不多都听明白了。原本围观的人大多都是男性,纵然有女人跟男人挤在一起看热闹,也不会是为未婚的小姑娘们。
一时间,堂上安静一片,堂下围观的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他们自然不会是笑话药铺掌柜。
小蕊一张脸又臊又烫,哪里听不出来药铺掌柜话中的意思。在她听来,对方只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狐狸精,吸干了王老爷,才还得王老爷没了性命了。
这样的名声,她怎么敢要。
小蕊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错愕地看着药铺掌柜,转而又看向景冉:“小女子并不知道这张药方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只是听着老爷的话,拿出药方来抓药而已。”
说着她低头嘤嘤哭了起来,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看的人更多了几分怜惜。
人群人哄笑的声音小了,渐渐多了“王老爷年过半百,找了个能当他孙女的女人,只怕是不服输才用上这虎狼之药”的论调。
小蕊低声哭了一会儿,仿佛恢复了一些体力,勉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对着药铺掌柜行礼,低声道:“是小女子没见过世面,见老爷喝下药没多久就出了事,这才误会了是药铺的药有问题。匆忙间给药铺添了不少麻烦,还请掌柜得看我是一个弱女子,如今连着后半生的依靠都没了,原谅一二。”
药铺掌柜又气又恼,想到一大早被一具尸体堵在门口,被叫骂庸医害人的情形,再低头看看默默垂泪的小蕊,最终只能摆手道:“好了好了,此事只要说清楚,王老爷的死与药铺无关就好。”
原告、被告和解了,景冉暗暗松了一口气,各自教训了两句这才退堂。至于告状的钱,该交还是要交的,这些就不必他来费心了。
景冉宣布退堂匆匆回去,离开的时候见白露还傻乎乎站着,忍不住拿眼神瞥了一眼。白露立刻回过神,老老实实跟着景冉离开了。
“景大人,回头要是那小蕊知道了我在药铺帮忙的事情……”药铺和小蕊之间的和解快到让白露目瞪口呆,可转念一想她就又有了旁的担忧。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小蕊是一个格外难缠的人,被孙家少爷看穿了真面目,转头就能爬上孙老爷的床。
孙家那边容不下她,这才多久没见,她竟然又成了什么王老爷身边的人。
如今王老爷死了,还死得有点不那么光彩,可小蕊……
白露觉得这个小蕊的生命力顽强得就跟田间的野草一样,看着是连根拔起了,可转年春风一吹就又长了出来。
说起来,小蕊跟她们似乎没有什么仇怨,可白露心里总觉得这桩事情放心不下。
等到回去的时候,她低声把这桩事情说了一遍。
林惊雨倒是不以为意,以小蕊如今的身份,纵然是再攀咬也不可能会攀咬到她的身上来。不过,她还是嘱咐白露不要再去药铺帮忙了。
“回头找个人跑一趟,你也不要亲自过去的好。”林惊雨吩咐了人去跑腿,回头才对白露道:“咱们再过几日就要回京,这几日你干脆留在别院中,跟着我研习医书好了。”
白露苦着脸应下,不是她不喜欢读书,而是研习医术真的没有去医馆药铺里有趣,不止无趣,还枯燥无味,看得人头晕眼花。
林惊雨自觉不出门自然不会遇到什么难缠的人物,而瑾王却比她还要谨慎三分。他直接吩咐了身边两个亲卫暗中监视小蕊,直到她离开洺州城。
除此之外,他还代替景冉跟霍将军商量了次日从城外直接出兵剿匪的事情。
霍将军自然不会拒绝,虽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可他当天晚上还是拉着瑾王和景冉两人一起协商好了剿匪收益的分成。
瑾王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并不能随军出行,而是留在洺州别院等待消息,他所得收益只有一成,至于景冉和霍将军,两人一番争执之后,最终平分了余下的收益。
洺州毕竟是景冉的地盘,而人手是霍将军出的。瑾王只给了一个薛九林还有十个随行的亲卫,提出的要求是山寨里的人要“清扫”干净,不能放跑一个。
至于瑾王,每日还是会趁着林惊雨教导白露的时候去一趟那个荒凉的院子,看看被关押在里面,一天只有两顿饭果腹的汪七峰。
汪七峰身上的伤还是有处理过的,郑御医对他虽然不像对那些伤兵一样细心,可保住他一条命却没有什么问题。
他被关押在了院中一个只有一扇小窗户的房间里,为了以防万一,囚笼甚至都没有打开,每日来送饭的人把馒头和竹筒里的水往囚笼里一丢就跑。
至于打扫,更是没有过。
不过是才关押了两天,整个屋子里已经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了。
汪七峰靠在囚笼一侧,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眯缝起一双眼朝着外面看去。
来的不是这些天审问他的那个小子,而是——
在看清楚逆着光站在门口的人是谁时,汪七峰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牢牢盯着门口的人,虽然一言不发却浑身戒备起来。
甚至,他眼底还迸射出了掩饰不了的恨意。
瑾王对此仿佛毫无察觉一般,他站在门口停顿了下,最终没有抬脚迈入房间。
“剿匪的人马已经出行了。”他看着汪七峰,不过短短两天的功夫,汪七峰如今再没有初见时的疯癫和肆意了。如今的他,就如同一头困兽,看似戒备实则已经失去了野兽的凶猛和杀意。
汪七峰听了这话,竟然在心底舒了一口气。
瑾王相信了他所说的话,那定然不会愿意放弃余下几处山上寨子里所藏的金银。对于他来说,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他活下去自然会有机会拿回来的。
他笑了下,声音嘶哑地道:“等王爷拿到了寨子里的金银,到时候是不是也要对我展现一点诚意了?”他说着微微晃动了下手腕上的镣铐,“这么一个囚笼,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