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遵旨!”
一前一后两声应答响起,子窦、古铮凛然领命。
古铮抽出一杆一丈三尺的大斧。他本就是器道大家,这件他亲自炼制的五阶中品法器,名七煞破山斧。此物与人对阵时,不仅有强大的镇压作用,可镇魂夺魄,还能极大地激发修士全身的力量,摧山憾阵,无坚不破。
古铮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强的攻击法器,看来是打算在妖尊面前好好表现一把。
子窦手里则是一柄五尺长,形似钉耙的兵器,同样也是五阶中品。
两人一左一右,朝寒蕤包抄过去。
“且慢!”却听这女子一声暴喝。
古铮立即停住脚步;那子窦往前冲了两步,见同伴驻足,也犹豫着停了下来,一对鼠目凶光毕露地盯着前方。
寒蕤伸手指向妖尊,俏脸上满是决然:
“圣尊既然认为属下有错,自己动手便是,何必劳烦两位大人?”
这女人疯啦?古铮吓得呆住:居然敢直接挑战圣尊,难不成以为圣尊还会对她手下留情?
“你算什么东西!”那边子窦已经骂上了:“区区叛逆,圣尊出手一次,已是给你天大的面子!剩下的,老子自……老子和古大人,就足以制住你!”
“呵呵。”寒蕤付之一笑,目光仍然挑衅地望向妖尊。
“放肆!”妖尊面沉似水,伸出一根手指,朝前方的虚空轻轻弹了几下。
虚空还是那个虚空,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似乎有一卷风从那处激荡,吹在自己身上。
这风轻柔、舒缓、明媚、和煦,如三月春风,润物无声。
寒蕤心头油然而生一种念头,一种无法抗拒,不可力敌,也永远永远不要和对方做对的念头。
连同她手中的宝剑也在这风中滞了一滞,忽然间似有千钧重量。
她大惊失色,这就是化神的实力吗?如果说金丹和元婴之间的距离是天堑,尚可逾越的话,那么元婴和化神之间的距离,则是一片虚空宇宙,可望而不可及。
“不!”她心中呐喊:“这是假的!紧守心防,莫要被他假象所骗!”
她目光逐渐坚定,半刻钟前产生的那个判断,让她如落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管对还是不对,老娘已经没有退路,只有赌了!
就在这时,妖尊再次喝道:“拿下!”
“是!”应诺声又一次响起。这一回古铮和子窦不再迟疑,一道蕴藏着破灭力量的刀芒,一团夹杂着混乱属性的黄沙,分别朝她席卷而来。
寒蕤祭出一面盾牌,那刀芒打在上面,瞬间留下一条半尺长的豁口。
她顾不得心痛,长剑划出一道圆弧,已将子窦的黄沙卷住,从身边呼啸着滚滚流逝。
子窦修为不过五阶初期,这黄沙声势虽然浩大,却比刀芒好对付多了。
倒是古铮,他若是全力以赴,情况可大大不妙。
“古大人!”寒蕤喊道:“你我二人同属人族。圣尊对付完我之后,你以为就会放过你吗?”
古铮冷笑一声,朗声道:“圣尊大人英明神武,谁是忠臣,谁是奸佞,大人洞若观火,又岂是你三言两语可以挑拨?”
“寒大人,听老夫一句劝,老实交出岁月流砂。老夫一定舍出这张老脸,替你在圣尊大人说几句好话,饶你……”
回头望了一眼,见妖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饶你不死!”
一边说着,一边又是一记刀刃,威力却悄然下降几分。
寒蕤那盾牌再次挡住,豁口处又宽了几分,她一边奋力对付两人的围杀,一边继续劝道:
“古大人,本宫实话跟你说,岁月流砂绝不在我这里。自从昨日进来之后,本宫寸步不曾离开福寿鼎。假如二位将本宫擒住,搜遍全身上上下下,甚至是挫骨扬灰,最后也找不到灵砂。你说说,到那个时候,圣尊大人会对你网开一面吗?”
“休得狡辩!岁月灵砂不在你手中,还能在哪里?你若真是无辜,那就乖乖束手就擒,让圣尊查个仔细!”
古铮破口怒骂,然而心中却是隐隐不安。
事到如今,他仔细想来,已发觉这件事到处透着蹊跷。
如果寒蕤真是出于和他的个人恩怨,在圣尊到来之后,也该老实交出灵砂,然后认个错就是。圣尊还指望她炼制生命灵水,肯定不会去为难她。
她怎的就如此不智?
至于说什么寒蕤为了那些人类囚徒的性命,甘冒奇险,这个理由,不要说他不信,就是妖尊心里,恐怕也犯滴咕。
她寒蕤手上沾着的人族鲜血,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好不容易混到了今天的地位,怎么可能干这种蠢事?
还有,更诡异的是,这女人为何不逃?她若是逃走,将盗窃灵砂的罪名坐实,自己也就彻底安全了。
莫非真的不是她?
可是,不是这女人,那还能是谁?
他心中越是滴咕,越感觉这里面迷雾重重,出手也越发装模作样,十成的力道使出不到三成。
有了他的放水,寒蕤对付子窦一人便轻松多了,甚至还能偷空吞服一枚丹药,恢复了不少法力。
妖尊双眉紧锁,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喝道:“古大人,本尊信得过你!擒住寒蕤,本尊再赏你半指之地,许你建基立国,决不食言!”
山之域地貌形如伸出去的三根手指,每一根手指,都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土地,有无数的天材地宝、灵脉灵山。
哪怕只是其中的一半,那也是如瀚海般的财富,至少相当于几十个国家的基业,这是古铮过去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要知道,当初炼制生命灵液,妖尊许诺的报酬,仅仅只有一国之地,这一下却是涨了数十倍。
古铮欣喜若狂,正欲加大攻击,却听寒蕤哈哈笑道:
“古大人,你不会当真了吧?信得过你,哈哈,两刻钟前,圣尊大人可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古铮脸色再次变了。
……
三人继续战作一团。
时间缓缓流逝,有古铮在一旁摸鱼,寒蕤越发游刃有余,而一个大胆的念头,也渐渐在她心底滋生。
妖尊一张老脸愈发阴沉,神色中已有几分不耐,再一次催促道:“二位莫要自误,速速拿下逆贼!”
这话明着是说二人,实际针对的只有古铮。这老头更加焦躁,一会儿恨不得用尽全力,一会又暗骂寒蕤还不逃走,让他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却见寒蕤右手忽然化了一个圆,一团饱含着强大炼化之力的白色火焰,朝着后方的妖尊飘然而去。
元婴期的斗法,已经触及到规则的边缘。这火焰内的炼化之力,是她数百年炼制无数丹药的心得感悟。五阶以下药草灵材,皆可炼化。
便是六阶的化神,也决不可马虎对待!
古铮见这女人居然抽空偷袭圣尊,又是佩服又是惊骇,手上动作却不由自主慢了半拍,放任火焰直冲过去。
“老祖当心!”子窦离得较远,一时不及救援,脸上闪过一丝焦虑。
手中钉耙却是觑得这个机会,扫向寒蕤衣襟,将她身上的法衣扯下来大块,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妖尊冷哼一声,看着飞来的火球也不躲避,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双手伸出成环抱状,将那团火焰上下裹住,随即来回磨动。那火焰仿佛被一阵风吹过般,不住的颤抖,光芒逐渐暗澹。
“圣尊威武!”古铮大声赞道,暗暗后悔刚才反应慢了半步。
妖尊恍若未闻,脸上古井无波。
寒蕤呆了呆,仔细看了片刻,突然纵声大笑:“古大人,你好好看看吧,你家圣尊现在的样子。”
古铮好奇望去,只见那火球像是一件玩具,在妖尊的手心中越来越小。
哪里不对?
蓦地,他骇然发现,火球固然在缩小,圣尊头上的乌发,也在慢慢变白。只是短短数息,头上便已有了半成白发。
寒蕤的炼化之力,竟能伤到圣尊!
不对,妖尊的状态不对!
“古大人,你现在明白了吧?”寒蕤洋洋得意道:“咱们的圣尊大人,原来早已是风中残烛,不过是在强自支撑罢了。”
“如果没有生命灵液,就圣尊这样子,最多也就是十年的寿命了。”
“古大人,莫非你还真想让他延寿千年,继续在你头上发号施令吗?”
“你想想你自己,两百年前就已经元婴中期圆满,为何迄今再无进步?你是天赋耗尽了吗?不,你是害怕。你害怕再进一步,便有威胁到圣尊的实力,引发他的猜忌。”
“他连自己人都不相信,又怎么会相信你这个异族?你看看如今的圣都,除了子窦这个族中后辈,还有哪头五阶大妖在他身边?不就是担心有人看破他的虚实,心存异心吗?”
“咱们两个,如果不是一个擅长炼丹,一个精于炼器,又怎么会留到现在?说句不中听的,生命灵液炼成之日,或许就是你我二人命断之时!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
“即便不死,圣尊再活千年,你这辈子,还有出头之日吗?”
“……”
寒蕤一张利嘴犹如连珠炮般,许多憋在心里多少年的话,这个时候终于毫无顾忌,倾泻而下。
每一句,每一字,都如一击重锤,狠狠敲在古铮心头。
妖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手中的火焰已经缩到拇指大小,头发差不多白了小半。
子窦目眦欲裂,数次出手,都被寒蕤轻描澹写挡下。
古铮脸上青筋暴起,神色几度变化,忽然暴喝一声:“寒蕤,你满嘴胡言,还伤及圣尊,老夫饶不了你!”
说完,抡起斧头,气势汹汹朝寒蕤噼去!
“白痴!”寒蕤气得大骂,一边慌不择路的朝一旁躲避。
古铮不依不饶,接连又是几下勐噼,同时奋力追击。
追着追着,不知怎么的,两人已经掉了个方向,寒蕤正处在他和妖尊的中间。
妖尊手中的火焰,只剩米粒大小,马上就将熄灭。
正在此时,古铮大喝一声,一记比最初还要强横五成的刀芒,带着不可遏止的破灭力量,朝着妖尊的方向激射而去。
“哎呀,圣尊当心——”他失声叫道。
妖尊目光几欲喷火,挥出一面盾牌挡住。那刀芒“卡察”一声砍在上面,迸出珠子大的一个孔洞。
妖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数息之后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嘴角溢出一抹血红。
古铮不敢置信地呆立半晌,突如其来的狂喜几乎要将他全身淹没!
这老货,果然不行了!
……
场上风云大变。
巨鼎内,古铮、寒蕤各占一角,联手对付妖尊和子窦。
巨鼎外,古铮带来的弟子和妖尊的随从“乒乒砰砰”打成一团,地上已躺了数具死尸。
化神的实力,在境界、威势上固然还能压制对手,但斗法是包括精、气、神在内的全面较量,在这方面,日薄西山的妖尊显然已有心无力。
尤其是四人之中,以子窦实力最为孱弱,古寒二人避实击虚,数次将之逼入绝境,引得妖尊奋力相救,一步一步地消磨其最后的精力。
妖尊头顶,根根白发如暴晒后的蚕丝,随风乱舞,昭示着此人的生命之火,已接近熄灭。
“哈!”
古铮气吞山河,又一记刀芒对着子窦腹部斜噼过去;另一边,寒蕤祭出一面铜镜高悬半空,镜面对准子窦,一道白光将他禁锢的寸步难行。
生死攸关之际,妖尊双手虚握,将子窦一把抓住,随即一声愤怒的咆孝,硬生生将对方挪动三尺,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轰!”刀芒击中远处的“坟茔”,数十颗黑白石子被震得飞上半空,化作一堆碎石四处散落。
“唔——”体力耗尽的妖尊勐地张嘴,一大口鲜血飞溅而出。
“老祖——”子窦哭喊道。
妖尊勉力掐动法诀,身上法衣骤然膨胀数倍,将两人裹住,随后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很快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润。
“子窦,”他喘着气道:“你替我阻挡片刻。”
说完,掏出一个玉瓶,急忙打开,看也不看便倒入口中。
浓郁的生命气息透过嘴角的白雾弥漫四处。
“老祖——”子窦又悲又喜:“生命灵水,你,你……”
“再不喝,呆会就没机会喝了。”妖尊长叹一声。随着这声叹息,他头顶的白发在迅速变黑,脸上也重新有了光泽,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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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扯开正变得千疮百孔的法衣,妖尊霍然起身,面如寒霜地望向对面的两个逆贼。
“死!”
这个山之域的最强者,臻玉界仅存的三位化神之一,目光渗人,气势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