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旬在家毕竟是在休养,所以外衣也只是披着,并未正经穿上。
苏酒卿一抬头,就看见蒋旬胸口上的绷带在衣裳里头若隐若现——
她顿时就僵了一下,只觉得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
蒋旬倒是波澜不惊的。
蒋旬只是看了一眼苏酒卿,随后一挑眉有些惊异的说了一句:“是你?”
苏酒卿错开目光,尽量不去看蒋旬,而后无奈说一句:“是我。”
这样的场景是她始料未及的,也是她完全不适应的。
毕竟,抛开男女授受不亲来说,她和蒋旬之间还有些不尴不尬的事情——比如她“喜欢”蒋旬这个事儿。
自从撒了那个谎之后,苏酒卿就已经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面对蒋旬了。
而且她不知道,蒋旬知道那天的事情之后,心里头又是怎么样一个想法。
“不知道蒋世子方便不方便说话——”苏酒卿侧头看一眼站在旁边的鹤年,有些谨慎的问这么一句。
言下之意,自然是问鹤年靠得住靠不住。
蒋旬微一颔首:“但说无妨。”
神态却是更加放松,甚至放任自己靠在了软靠上,慵懒的看着苏酒卿。
苏酒卿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来拿出那一盘凉菜,然后用筷子三下两下的将压在最底下的那个小蜡丸拨了出来。
小蜡丸上全是汤汁。
苏酒卿略略有些尴尬。
蒋旬看鹤年一眼。
鹤年立刻将自己的帕子奉上去,让苏酒卿将小蜡丸放在帕子上。
鹤年很快就将上面汤汁擦干净,然后直接就将蜡丸捏碎了。
蜡丸里头的字条,鹤年没打开,而是直接给了蒋旬。
苏酒卿这个时候就有些不知该留下还是该如何了。迟疑了一下,到底没说话。
苏酒卿看着蒋旬将纸条打开来,然后飞快看了一遍。
蒋旬面上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完全看不出来,字条上写了什么。
苏酒卿却还是忍不住去留意他神色上的变化。
然后暗叹一声,蒋旬也不知道是怎么锻炼出来的,竟然如此不露声色。
不过这些和苏酒卿也没多大关系,看了一阵子看不出什么来,她也就挪开目光,悄悄打量屋里的陈设。
不得不说,蒋旬屋里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太过清冷和简单了,一点也不像是他这样身份的人该有的样子。
不过,唯有的几件摆设,都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名家名作,却都别具一格,匠心独运。
苏酒卿看得正津津有味,就忽听蒋旬清冷的声音:“那是慧园大师做的玉雕,雕的是坐枯禅。”
苏酒卿一愣,侧头看一下蒋旬,见对方似饶有兴致一般,顿时窘迫:“我也没看懂,就觉得有些别致——”
“嗯。”蒋旬也不知听明白没,还很一本正经的应一声,最后就看一眼苏酒卿:“宜嘉让你过来的?”
苏酒卿点点头:“他们现在还好,世子不用担心。”
蒋旬一声轻笑:“我自不担心。金吾卫守着呢。”
苏酒卿顿时更加窘迫起来。
蒋旬看着苏酒卿这样,唇角整个儿都是翘上去。
“纸条要看看么?”蒋旬又如此问一句,漫不经心似并不觉得这个事儿有什么不对劲儿。
苏酒卿有些惊异,随后连连摇头:“还是不了。”
这东西看了和没看,可是两种结果。
看了就等于是沾上彻底甩不掉也撇不清,没看吧……其实也没什么差距。
苏酒卿如此态度,似乎还是让蒋旬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又笑了一下。不过也没坚持再给苏酒卿看。
“去拿笔墨。”蒋旬吩咐一句:“蜡也要。”
这是一事不劳二主,要打算让苏酒卿再给东西送回去——
苏酒卿脸色一变,顿时有些无奈:“蒋世子……这个事儿我怕是不能去办了吧?我毕竟是个姑娘家,您若有其他办法,或许……”
苏酒卿是真觉得自己不能再跑过去送东西了。
这时辰也太晚了……
“不叫你送。”蒋旬瞥了苏酒卿一眼,面上笑意都没淡下去,就这么看着苏酒卿,笃定说一句:“不过你得等等。”
苏酒卿一愣:“啊?”
她这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现在要在这里等等?
这东西也送到了,她应该就算是功成身退了吧?
蒋旬却并不解释什么,只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苏酒卿更加憋闷,可看着蒋旬已经提笔打算写字,顿时也就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还是别打扰了蒋旬才是——
鹤年还怕苏酒卿无趣,笑着端了点心上来:“这是茯苓糕和十二花令小点,姑娘尝尝。”
苏酒卿看着两盘子精致的小点心,不由得悄悄看一眼蒋旬。
蒋旬这日子过得……
不过没想到,蒋旬还喜欢这些东西?
茯苓糕做的是祥云样子,一小块也不过小孩儿半个拳头大小,精致得叫人挪不开眼睛。偏偏一块茯苓糕下头,还垫着绿色的竹叶子——
那颜色看着都叫人觉得茯苓糕洁白细腻,叫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至于十二花令小点,对应的就是十二样花的样子,连颜色也都不同——怕是口味也不同。
这样一盘点心,十足的彰显了蒋旬素日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而成青侯府又是怎么样一个财大气粗……
苏酒卿活了两辈子,都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点心。
于是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些自卑和鄙夷起来——自卑是觉得,自己好歹也做过这个侯府的女主人,这样的东西却见都没见过,实在是有辱身份。
至于鄙夷——那就是对蒋容了。同样都是继承成青侯府的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苏酒卿跑远了的心思,在将一块小点心塞进口中的时候,瞬间被拉了回来。
她禁不住连眼眸都微微睁大了一点,怎么都掩饰不住惊叹——这茯苓糕和她吃过的茯苓糕味道都不一样!
更加的细腻,更加的香醇。入口就感觉像是咬了一口细软的棉花,又像是瞬间就融化的冰雪,就这么在口中化开了。
苏酒卿这样的神色,让鹤年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就连蒋旬,也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苏酒卿。
苏酒卿自己却不知道,还兀自沉浸在那种惊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