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卿深深拜下,额头触地。
而她神色诚恳又哀恸。
叫人忍不住动容。
苏酒卿如此姿态,叫人难以拒绝。
小皇帝更是如此。
毕竟小皇帝心中也是记着苏酒卿对他的救命之恩。
也记得苏酒卿是苏博雅最关心的人。
而且方才苏酒卿说的那一番话,也的的确确打动了小皇帝。
小皇帝毕竟还是人,并未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拥有那铁石心肠。
所以小皇帝还是心软了。
而且小皇帝也不是真糊涂,苏酒卿说的那些事情,他也是看得分明的。
所以小皇帝到底还是问了一句:“朕先听听是什么事。”
没有直接答应,反倒是显出了小皇帝的诚意。
既然小皇帝都问了,苏酒卿也没有再迟疑。
当即苏酒卿就轻声的对小皇帝说一句:“若是陛下真的猜忌了他,就请陛下在这次事情之后,放我们夫妇回乡归隐。”
“妾身只愿我们夫妻二人,余生能够平安顺遂,富足无忧,子孙昌盛。”
只要得到这些,苏酒卿就已经是心满意足。
这个决定,苏酒卿算是替蒋旬做了。
苏酒卿有十足的把握,相信蒋旬一定会跟自己离去。
同样苏酒卿这么做,也是为了替蒋旬试探一下小皇帝的心思。
其实在苏酒卿看来,蒋旬将来归隐一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蒋旬将来只要还政给小皇帝,若还想全身而退,就要完完全全的还给小皇帝。
而那样的话,除了一个归隐告老,只留下一个爵位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那个时候蒋旬就不能再以任何理由过问朝廷之事。
否则便是会彻底的引起猜忌。
而蒋旬至始至终就从未动过谋权篡位之心。
只要小皇帝还算靠谱,蒋旬就绝不会有二心。
所以苏酒卿才会有如此的底气。
小皇帝只要肯做一个好皇帝,就肯定能够做。
这一点苏酒卿还是相信的。毕竟小皇帝的性情虽然从前懦弱了一些,可是如今看来成长却是巨大的。
只要能看破一些东西,性情上再有一些改变——
假以时日,定不会叫人失望。
而这样一说之后,苏酒卿同样也是在给小皇帝一个保证。
那就是,将来她会要求蒋旬跟她一同归隐田园。
所以即便是小皇帝,现在还要重用蒋旬,也无需有后顾之忧。
不过苏酒卿说了这么多之后,小皇帝心头也不是没有疑惑。
小皇帝就轻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苏姐姐将他说的那样好。那苏姐姐不妨告诉我,为何她心甘情愿付出自,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苏酒卿还真一时之间不好回答。
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也太过虚无缥缈。
蒋旬为的不过是一个心安。
为的也不过就是一个自己的理想抱负。
可是若说这些,小皇帝又如何会相信?
最终,苏酒卿就说了一句:“他想要青史留名。也想要个太平盛世。”
“他不想淹没在时间洪流中,想做那些至今都芳名流传的人。”
苏酒卿说出来的也只有这些。
蒋旬为的的确不是权利,也不是财富。
唯一一个能靠谱点儿的理由,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而且苏酒卿私心想着,蒋旬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求一个青史留名,难道不应该吗?
这是她不想要蒋旬做的这些功劳都被时间遗忘。
她想要这天下人都记住蒋旬做的事情,念着蒋旬的好。
小皇帝了然的点了点头,作了一句总结:“他想做个圣人。”
苏酒卿想了一想,干脆没有出声反驳。
其实又哪有圣人这一说?
哪怕是那些所谓的圣人,也不过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凡人。也一样的,有自身的缺点。
不过是因为做出的功绩大了,又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所以才能留名青史,才能叫万世传讼。
小皇帝定定的看住苏酒卿:“这样的事情可是要比有权和富贵,来得艰难得多。”
“所以才更有意思,不是吗?”苏酒卿微微一笑,轻叹一声:“如若不是为了这些,他又何须付出这么多?”
就连小皇帝自己都明白,其他东西最是易得。
“所以就不知陛下如何权衡这其中的利弊。”苏酒卿又是一笑,在提出了自己方才提的那个要求:“若是陛下不肯信任他,就干脆的放了我们吧。”
苏酒卿的话反倒是比其他人的劝说更有用,至少现在小皇帝宋滇是真真正正的陷入了沉思。
小皇帝看着苏酒卿,好半晌都没有言语。
苏酒卿反倒是半点也不着急了。
干脆慢悠悠的喝起茶,等着小王弟,最后的决定。
过了一会儿,小皇帝就问了苏酒卿一句:“你可知他现在如此,分明就是在逼迫朕低头。”
苏酒卿当然知道这一点,而对于小皇帝这样的咬牙切齿,她也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凡事总要求个回报,他做了那么多,若是陛下念着他的好,他心中自然也不会有怨言。”
“而陛下如此,难道不会叫人寒心吗?而且低头与否,始终在于陛下。”
“陛下也大可以选择不低头。到时候依旧是我们归隐田园。只是不欢而散罢了。”
“今日妾身与陛下说这么多,也并非站在君臣的角度上。而是站在了一个更亲密的关系上,妾身以为,必须跳出君臣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恐怕会洒脱得多。”
“也公正得多。”
如果蒋旬在这件事情上,在掌权这么久以来所有的事情上,都带着私心,带着算计。
那今日局面绝非如此。
“他有赤子之心。但是陛下您呢?可有容人之心,用才之量?”
这话问得可算是犀利无比。
这话一出,小皇帝顿时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一阵阵的火气往外冒。
这话分明就是在说,他没有容人之心,还有嫉妒贤能的嫌疑。
“陛下留妾身越久,他在家中就越担心。而且妾身家中还有幼女等候,所以不知陛下能否放妾身出宫?”
苏酒卿是真半点也不怕死了。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小皇帝就是解不开心结,所以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