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岁的增长,阅历的增多,人的承受力会越来越强,再难做到大喜大悲,越来越不动声色。
可是有些痛苦,是岁月无法抹去的。
人这一辈子这么长,一路走过来,谁没经历过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与苦痛,哪怕宫徵羽,也概莫能外。
幼时近乎被父母遗弃的痛苦,几乎是她心底最深的一道伤疤,让她过了几十年面对自己已经华发初生的母亲,都依旧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世上永远不会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李浮图没有自以为是的随意置喙,像是个隐形人,站在一边不言不语。
他没有故意刷存在感的意思,可活生生的一个人杵在那,也不可能让人无视。
况且刘青知道会是这幅场景,上前几步走到因为姐的冷淡而逐渐停住脚步的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手臂,看向李浮图,强笑着介绍道:“妈,这位是李先生,是姐的朋友。”
李浮图此时显然成为了缓和气氛的工具。
刘母压抑住眼中的哀伤,目光下意识朝李浮图这边移了过来。
李浮图这个时候自然无法再装聋作哑,不管如何,这是宫徵羽的母亲。
他对刘母点头一笑,虽然没说话,但表现得谦逊有礼。
“欢迎欢迎。”
刘母扬起热情的笑容,继而对刘青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招呼你姐和李先生进屋坐?”
刘青这个时候就像是被遗弃了一样,刘母对他的态度与刚才相比犹如天壤之别。
苦笑一声,刘青招呼着李浮图和宫徵羽进屋。
“李先生,姐,进屋坐坐吧。”
李浮图并没有第一时间动作,而是扭头朝宫徵羽看了眼。
刘青和刘母的目光也朝宫徵羽望去。
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是宫徵羽还是没有过家门而不入,迈步朝屋内走去。
见状,刘青松了口气。
刘母眼中的忐忑之色也稍微减轻了些,笑容透着庆幸。
刘青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的行为,让父母这些年心里,恐怕受到了不小的折磨。
“这位李先生,和你姐是?”
等宫徵羽和李浮图走过去,刘母这才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女儿第一次带一个男人回家,这种意义,做父母的哪能不多想?
“姐说是朋友。”
刘青如实道。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刘青摇摇头,苦笑道:“妈,我们是在路上碰到的,根本没机会问,姐只说了这一句,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也根本不敢问。如果不是中途碰巧碰到,姐会不会回家,那都不一定,我哪敢随便说话,要是把姐气走了怎么办?”
“瞧你这出息。”
刘母瞪了他一眼,“这个李先生,怎么看起来比你还年轻?”
刘青沉默不语。
刘母见状,就知道问他再多也等于白问。
“行了,进去吧。”
随即,她连忙朝屋内走去。
见到母亲匆忙的脚步,刘青神色复杂,但却没有任何的失落感。
如果能够获得姐的原谅的话,他被冷落,又算得了什么?
可遗憾的是,当年的打下的结,经过这么多年都没有松开,那就只能是越结越紧,到现在在姐的心里,恐怕是一个死结了。
能够聊以**的,或许就是姐至少没有与自己和父母完全划清界限吧。
刘青暗叹了口气,跟着走进屋,看到母亲正在端茶倒水,近乎手忙脚乱。
“李先生,喝杯茶吧,不是什么好茶,希望不要介意。”
李浮图立即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
“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李就行。”
见他如此有礼貌,刘母的笑容更加真诚了些。
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干什么的,和女儿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无论是外貌条件还是言谈举止,给她形成的第一形象都很不错。
嗯,唯一有点缺憾的或许就是年轻了点。
不过随即,刘母就觉得这也没什么。
她虽然一辈子都生活在农村,但是像姐弟恋这种新潮词汇,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现在早已不是她们当初那个年代,年纪已经不再是问题,新闻上,跨越几代的爷孙恋都有,只要女儿喜欢,年龄小点,也就小点了。
李浮图自然不知道就接杯水的短暂时间,刘母就产生了如此多的心理波动,他现在摸不清宫徵羽对她的父母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所以再面对刘母时,他也有点为难,只有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刘母没给宫徵羽倒水,而是让刘青去倒了杯。
“我们家里,已经很久没来客人了。”
她坐下,和李浮图聊起了天。
“小李,如果阿姨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年纪,应该差不多才二十七八吧?”
李浮图此时正在喝水,闻言将口里的水咽下,一直保持的笑容出现些许不自然,
阿姨?
这么一来,宫徵羽岂不是成了他的平辈?
刘母不知道情况情有可原,可他自然没法若无其事的去沾宫徵羽这种便宜,有意识的朝宫徵羽看了眼。
刚才在刘青面前说和宫徵羽是朋友,现在落想解释都没法解释。
“他比刘青小两岁。”
宫徵羽终于出声,说了自回家以来第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注意,她并没有去纠正刘母的称呼。
李浮图低头喝水,理智的沉默是金。
“小两岁啊,那也没大太多。”
刘母情不自禁呢喃道。
刘青轻咳一声。
虽然他也觉得姐第一次带男人回家,意义非凡,两人关系多半不只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但是也不能表露得太露骨了。
听到刘青的咳嗽声,刘母也反应过来,立即打住了话头。
女儿虽然还承认她这个母亲,但是当年的事,错了就是错了,她已经没有权力去要求女儿怎么做。
女儿喜欢谁,选择谁,她都没有资格去管。
为免引起女儿反感,越近晚年越觉得痛苦愧疚的刘母不敢再旁侧敲击。
“我先去后院摘点菜,刘青,你陪你姐和小李坐会。”
刘青点了点头。
刘母站起身。
菜篮在宫徵羽的座位旁边。
她走过去,宫徵羽弯下了身。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宫徵羽沉默不语,还是把菜篮拿了起来,递给了刘母。
“谢、谢谢。”
刘母粗糙的手透着轻微的颤抖。
李浮图看了眼宫徵羽。
宫徵羽在那瞬间,似乎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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