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封醒了过来。
记忆,最后停留在他们一行人进入教堂的时候,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好像,有火焰?火焰……但是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东西。如今身处的教堂,阴暗,潮湿,黏腻,周边的气味和下水道一样。李封撑着地爬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和手掌上沾染了很多黏糊糊的东西……这是藻类?他下意识闻了闻,确实有一种植物的味道。可是光源有限,他实在无法确认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地方好像还是教堂里面,起码他能看到熟悉的摆设,祭坛,他先前倒下的地方就是礼堂的正中央,附近椅子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黑影。
“阿浅!阿礼!你们在吗?”
李封试着呼唤了几声,无人应答。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没有信号,时间也已经完全乱了套了,显示的都是99:99。他又试着感知了一下周围,起码,现在没有死者存在。李封觉得自己就和恐怖片里的剧情一样,只是这一次他可能拿了主角剧本——换言之,他现在相对是安全的,一定有什么信息,需要他去发现。
他已经习惯了“恐惧”,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好在手机的照明功能没有受到限制,他打开了手电筒功能,摸着黑向四周照了照,冷不丁的,一道黑影从余光处扫过。
果然!
李封面不改色,没有向着先前那黑影闪烁的方向移动,而是转了个身,继续向着另一侧晃了晃灯光。莫名其妙地,他的视线被祭坛后的那座圣母像给吸引住了——
奇怪,这座圣母像,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给他很奇怪的感觉。虽然知道在这受到诅咒的教堂里,父神也好,圣母也好,都已经成为了恶魔的伪装,但这座圣母像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那并不能称之为邪恶,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嗯,没错,是怀念。
他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接触过这座圣母像。
为了弄清楚这一点,李封不再犹豫,快步向着那座圣母像走过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时候是要出意外了。在他即将要接近圣母像的时候,李封福至心灵,硬生生停了下来。果不其然,几乎是同一时间,圣母像活了。雕像张开双手就冲着李封的脖子掐过来,早有准备的李封却气定神闲,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袭击,嘴中咒语默念,一道道漆黑的咒文凭空形成,如锁链般,瞬间束缚住了圣母像的上半身。
他可以继续使用更强大的咒文,但是几经思索,还是放弃了。他不能毁了这座圣母像。可下一瞬,圣母像的头瞬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倒过来,恍惚有了活动的眼球一样,死死地盯着李封,看得后者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李封连忙后退几步,却见圣母像已经挣脱了束缚,再度朝他扑了过来。
李封再次躲过了攻击,又是念咒,短暂地束缚住了圣母像。内心却始终在思索,为什么自己一直排斥消灭对方的想法,且战且退间,李封已经绕着整个祭坛走了一圈。手机的灯蓦然照到了祭坛桌子上的一样东西——
恶魔文书!
李封眼神一凝,他认得这玩意儿,属于西方,属于地狱的至宝,也是人间最需要的玩意儿,即便在东方也一样。他们内部分化为科技派和传统派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火力不足,传统留下来的办法对付不了强大的死者,科技派又苦于没有真正的“鬼器”。但这恶魔文书,却是最好的原料。
可是,这是谁的文书,又为什么会留在这里?这文书和圣母像又有什么关系?
电光火石间,李封一把抓起恶魔文书。他没有考虑到恶魔文书对活人本身的侵蚀,只想着要把这本书带回去,带给他的父亲。可就是接触的那一瞬,阴寒刺骨,冷到痛的感觉从脊背攀了上来,李封一咬舌尖,勉强清醒了片刻,这才险险地偏过了头,躲开了圣母像的袭击。
太过寒冷,身体打颤,嘴唇哆嗦,李封念咒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恶魔文书,目眦欲裂。这本文书本身就象征了恶魔的诅咒,这会儿已经如附骨之疽一般,“长”在了他的手上!李封根本没有办法把这本文书甩出来,他只得再度压制体内的不适,快速拉开距离。
圣母像的速度并不快,和电影里的丧尸一样,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寻常情况下,李封可以轻易甩开他。但现在恶魔文书的影响越来越严重,双腿都如冰冻起来一样,他整个人僵硬在中央。
动起来,动起来!李封疯狂地暗示自己,却看见右手恶魔文书带来的诅咒越发严重,漆黑的魔纹已经顺着手蔓延上来,如果,如果到心脏部位,会怎么样?
圣母像已经追了上来,诅咒也蔓延到了胸口,他已经退无可退。
圣母像的双手猛然朝着李封的脖子掐过去,但是意料中的触感没有出现。若圣母像有五感,他会看见,眼前背对着他的李封忽然僵了僵身体,脑袋一点点,硬生生地扭过来,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断裂声,也是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李封的双目流下血泪,诅咒的纹路已经彻底占据了心脏部位,他的嘴巴大张,整张脸被未知的力量拉长。在他的喉咙深处,一双瞳孔猛然张开,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他的嘴巴里伸了出来,一把拽住了圣母像的脸,狠狠地甩飞出去。
圣母像的身体狠狠撞在了祭坛上,连带祭坛的桌子一起撞歪。完成了这一切,李封的身体却抖了抖,脑袋转了回去,脸也恢复了正常。先前阴冷的感觉消失不见,李封恢复了意识,扫了一眼右手上的恶魔文书。如今,这恶魔的诅咒已经暂时与他相融,他到底是赌对了。
即使是来自西方地狱,最恶毒的恶魔诅咒,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压制住他。因为从头到尾,哪怕是在这座受诅咒的教堂里,他也没有离开过东方,这里,始终是地府,他在的地方,根源是东方的规则。
李封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第一次感谢起自己的体质来。
他并非寻常人类,亦不可分活人或死者,他……是诅咒,家人们称其为受诅咒而诞生的孩子。但李封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诅咒而诞生的人,那个女人,一直在他梦里出现的女人,向他传达过的唯一信息就是——
他,是诅咒本身。在女人近十个月的怀胎时间里,孕育的不是生命,而是诅咒……源于,未知的诅咒。
此时,在海都,由李世通亲自带队监控的房间内,一具双目紧闭的“尸体”猛然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局内所有的检测仪器大乱,警报响起。
李世通死死地盯着那站起来的“尸体”,面色冰寒。
他……不,它,是马里迪克多教堂的第一任神父。
神父,普莱德·班克罗夫特(pride·bancro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