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蒋源意有所指的话,言清书反倒松了口气,他还当对方准备了多厉害的招数在等着自己,原来仍是揪着宁臻当年心动那回事不放。
假话说上一千遍和真话也差不多了,自重生以来,言清书没少在宁臻面前提及过去的事,洗/脑的时间久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实和谎言,何况是先入为主又对实情一无所知的宁臻?再加上高锋那儿留的后手,眼下蒋源就是把这些话揉碎了使劲问,他都不担心。
可谁知就是这一点自信害了他。
“我们那个时候校园卡还只是校园卡,丢了自然是去学生中心登记,我还记得登记本皱得像卷心菜叶子,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和学号。”
蒋源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十分鄙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言清书,瞧着人模人样,不要脸起来也没谁了,难怪把宁臻哄得服服帖帖。要不是自己手里握着确切的证据,还真得给他蒙混过关。
“能记这么清楚,看来你的卡挂失不是一次两次了。”蒋源语带深意,转头看了江君惟一眼,“对了,算上君惟弄丢你的卡的那次,你一共丢了多少张卡?”
没等言清书开口,宁臻已经先惊讶地抢过了话头,“阿惟弄丢过你的卡?”
一声“阿惟”让言清书心里颇不是滋味,“对,大概是他出国前不久吧。”
言清书如此坦荡的态度着实出乎蒋源和江君惟的意料,他们本以为言清书有意瞒着宁臻江君惟也丢过卡的事,至少是不愿承认,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没那个意思。俩人对视一眼,心里各自有了成算。
“可我记得你说卡是你自己丢的,后面还不得不借他的卡先用着……”宁臻的口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你说的没错,那是因为我那个月一共丢了两张卡。”言清书不紧不慢地说道。
或许是他的胸有成竹感染了宁臻,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过度了——站在言清书的立场,他只是多丢了一张校园卡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当然是连提起的必要都没有才对。
“我倒是不知道你在我之后又弄丢了张卡。”江君惟满心欢喜地等着看言清书的谎言被揭穿,没曾想到了这个时候对方仍旧面不改色,心里不由火大,略带讥讽地在话里下了个圈套。
宁臻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想着喝口水压压惊,却蓦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正被言清书虚虚握着,搁在了他的腿上。
他是在担心又或是……害怕什么吗?宁臻心中倏地闪过疑问,刚刚强压下去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她有些慌乱地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隐隐猜到如果脑洞大开会得出个什么结论。
那是个她承担不起的后果,哪怕只是想象她都没有勇气。
“阿惟你说错了,我丢卡不是在你之后,实际上,我借你的那张卡正是挂失后补办的。那段时间你忙着办出国的事,基本不在寝室里,不知情也很正常。”言清书解释得有条不紊,口气既不紧张也不心虚。
江君惟好半天没开口,不是他无力反驳,而是被言清书毫无破绽的演技震住了。要不是蒋源兜里揣着铁一般的证据,他说不准还真会相信对方确实丢了两张卡,确实因为一场偶遇而让宁臻一见倾心……
一旁的蒋源看不下去了,他们就差把“找茬”两个字明目张胆地写在脸上,言清书居然还在淡定地见招拆招?也不知道是天生脸皮太厚还是自以为藏着杀手锏而有恃无恐?
“小臻,有件事我想你有权利知道真相。”蒋源半点眼风不露给言清书,只对着宁臻径直说道:“记得之前接风宴上君惟提过他大学时也经常给流浪的猫狗喂食的事么?刚巧你又说你正是因为这种‘好心肠’才对清书动心的,我不免多留意了几分,然后意外地发现了一些前后矛盾的地方。”
言清书的表情瞧着没有太大变化,倒是宁臻,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前两天我趁着回母校找导师的间隙问了问学生中心的人……说来也是巧,有清书签名的登记本由于存放不当,缺了不少页,其中便包括清书丢卡那阵子的记录。不过好在这几年大多纸质文件都被转成了电子文档,我在他们如今使用的办公表格里顺利找到了清书的挂失记录。”蒋源顿了顿,“结果确实有两条,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星期。”
宁臻高高吊着的心总算可以平安落回肚子里了。老实说,蒋源竟会因为她提过的和言清书的过往特意去求证,她挺意外的。但思及前者向来宠她,也从来没有明言反对过她和言清书的事,十有八/九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才会暗搓搓做出调查这类事。
如果蒋源是私底下跟她谈的,宁臻或许还会觉得他是在告黑状,可眼下蒋源光明正大地把他的顾虑以及做法当着她和言清书的面摊开讲了,她自然是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一直暗中盯着女友反应的言清书马上意识到蒋源下了一步好棋,这种以退为进的做法不仅不会让宁臻反感他背地里做的任何“调查”,反而还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如此好使的招数,蒋源怎么可能浪费在“验证情敌是好人”这一吃力不讨好的事上?
言清书此时再想提高警惕也晚了。
“只是当学生中心的人为了确认结果无误,在文档备份中再次搜索时,他们意外发现相关记录只剩下第二条。学生中心的电子档案每个月除了在校内硬盘上备份外,同样也会用外接设备进行备份。我们又连着查了几个月份不同的备用文件,结果都一样,都只显示清书的挂失记录仅有一条。”
宁臻的脸色很难看,蒋源的话并不难理解,可她潜意识里拒绝接受他所试图表达的意思,不死心地问道:“正在用的那张表不是显示两条记录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蒋源温和地望着她,像是在安抚一个做错事却又拒不认错的孩子,轻声说道:“备份文件没有一定权限是无法阅读和编辑的,但现用的那张表,却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都可以删减更改。”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言清书在撒谎,实际上从头到尾他只丢过一张卡。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弄丢这张卡的究竟是言清书还是江君惟?
宁臻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言清书攥得紧紧的,她试了几次抽开手,却都以失败告终,到后面她干脆放弃,由着他去了。她不知道他抓着自己是因为谎言被揭穿而心虚还是因为被人冤枉而愤怒,她只知道自己现下心乱得很,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她的视线投向江君惟,后者一脸坦荡,仿佛就等着她开口询问。宁臻忽然没了和江君惟对质的心情,她半垂着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喉咙发紧。
我应该相信清书的,他绝对是个善良的人——宁臻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但越是这样劝告自己,她心里的怀疑和焦虑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除了心动的那场初遇,六年来她的的确确没再见过言清书爱心满满地照顾小动物,也没见过任何能让她将其和“内在美”扯上关系的举动;反倒是江君惟,她还不认识他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他对陌生小朋友的关爱。两相对比之下,宁臻无法保证百分百确定自己可以正确地分辨出谁是真,谁是假。
“圆圆哥,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吧。”沉默了半晌,宁臻终于下了决心,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察觉到言清书的手劲又大了几分,细微的疼痛感传来,让她乱糟糟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宁臻能感到言清书正死死盯着自己,但她克制着不去回应他的目光。或许其他女生在这种情况下会先选择相信男朋友,回家关门长谈,可对于她来说,言清书的“善良”是她和他在一起的前提,倘若这块基石不存在了,她还真不知道两个人接下来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