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来得晚了些,没能赶上沈氏的婚期,正好在沈氏三日回门的时候到了京城,沈氏的族人大多没有见过杨敬,却在扬州时听说过杨敬的名声,路上还能偷偷议论两句,说沈氏有福气,虽说做了一回出妻,却女儿嫁给了新贵,她也再嫁了詹事府正三品的詹事,以杨敬的名声将来必将位列太子三师。
到了沈家,听说沈氏回门,不管是男人还是女眷都闭紧了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哪里失了规矩,惹了这位新姑爷不喜欢。
直到沈老太太照着往常的样子训诫了晚辈,杨敬规规矩矩行了礼,大家才松口气,对这位新姑爷重新有了认识。
虽说杨家是书香门第,可那些酸腐的规矩比起姚家来可少多了。
沈敬元几个跟杨敬去前院说话,沈老太太拉着沈氏的手,“总算是熬过来了,这可是谁也求不来的姻缘,我看新姑爷性子好,将来你必定受不了委屈。”
沈氏虽是害臊却轻轻地点了点头,杨敬是对她很好,没有拿着架子让她侍奉,也没有嫌弃她嫁过人,杨家规矩也不算多,杨老太太也护着她。
成亲第二天她去给杨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还塞给她一个玉面娃娃,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将来必定能为杨家生下一儿半女。
沈四太太也笑着道:“这下好了,将来昆哥跟着姑爷读书,我和老爷若是扬州有事,昆哥就可以在杨家住下。”
沈氏感激地看着一眼沈四太太,她从来没想过能有这一天。
成亲第二日杨敬就告诉她,昆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忽然想起这些年的委屈,立即就掉了眼泪,杨敬也没有问她在姚家的那些事,只是温声安慰。
她那时候忽然觉得,她又有了家。
又有了容身之地。
沈老太太说了半天话,想起一件事,低声嘱咐沈氏。惹得沈氏脸颊更红。
沈老太太道:“你们两个年纪尚轻。这是正经的,你是生养过的,知道这里面的关窍。”
沈氏垂下头看了婉宁一眼。“我……知道了。”
从沈老太太屋里出来,婉宁也靠在沈氏肩膀上,“母亲多生两个弟弟妹妹,日后我们家里就更热闹了。”
沈氏去呵婉宁的痒。“你这孩子……”脸上却满是喜气。
沈家一片热闹,隔着一条胡同的姚家仿佛能将那边的喧哗声听得清清楚楚。
姚老太太十分不喜。“那个杨敬也是个好色之徒,放着大家闺秀不娶却勾搭上那个沈氏,什么侍奉杨老太太,是借着杨老太太的名头瓜田李下。”
“成亲大张旗鼓也就罢了。回门也是这般,也不知道遮掩……”
姚老太太话音刚落,姚宜闻进门请安。
看着儿子垂头丧气的模样。姚老太太皱起眉头,“既然已经休了张氏。我就再给物色一桩婚事,你这样大的家业,不能没有个主事的人。”
这样大的家业,张家因为嫁妆的事纠缠不休,外面已经有了传言,说他品行不端,接二连三的休妻都是因为图不得利益。
他已经成了同僚的笑柄,别说他已经没了心情娶妻,只怕是好人家的女儿也不愿意嫁过来。
姚老太太仍旧喋喋不休,说起欢哥又哭了一场。
姚宜闻好半天才从屋子里出来,一朵大大的烟花正好腾空而起,在天空上炸开散落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站在黑暗里,光亮离他越来越远,最终所有一切都静寂,只剩下他一个人。
……
婉宁正和沈家的姐妹说话,沈四太太笑着道:“前面倒是闹得欢,我看用不了多久,我那甥女婿要将你几个舅舅赢光了。”
婉宁早知道崔奕廷有这一手,来的时候已经叮嘱他手下留情,偏偏几个舅舅和娘家兄弟非要拉着崔奕廷去推牌九。
过了半个时辰,院子里热闹起来,前面的男人们说这话进院子。
沈老太太道:“总算是回来了,一个个可都舒坦了吧!”
大家向沈老太太行了礼。
沈颢喝得有些醉,拍着崔奕廷的肩膀,“明天还来,我就不信把把都是你赢,牌九我不行,我们玩色子,划拳,我……我……非要赢你一次才算。”
大家轰然笑起来,使足了力气才要赢一次。
沈颢也跟着笑,看向婉宁,“婉宁啊,你要回去说说奕廷,让他下次别下这样的狠手,让着我点。”
崔奕廷眼睛倒是雪亮,“倒是能让,只是推推搡搡,大家都不痛快。”
沈颢听得这话又附和,“那是,那是,还是别让着我,赢了我也不高兴。”
输钱也让人输得心甘情愿。
母亲回门,大家都很高兴,舅舅陪着杨敬进屋,大家又说了几句话,才让下人准备马车将杨敬和母亲送走。
婉宁和崔奕廷回到家中,崔奕廷梳洗干净就躺在床上,一双眼睛似月帘栊,影迷蒙般的着看她。
婉宁看过来,崔奕廷立即道:“婉宁,我口干,要喝水。”
不喝水才怪,喝了那么多酒,虽然皂豆洗了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婉宁端了一杯热茶过去,崔奕廷却赖着不肯起身,她治好将茶杯放在他唇边,然后他很满意地喝了两口,眼看着婉宁将茶杯放下,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我没力气了,你也过来躺躺。”
是玩牌九没有力气了吧!
婉宁觉得好笑,掀开被子躺了过去。
风从窗子吹进来,温度刚刚好,让人觉得万分的舒坦。
“婉宁……”
婉宁点点头,听着崔奕廷说话,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昨天值夜今天也没歇着,你哪来的精神,顶多睡两个时辰又要去衙门了。”
“听说今晚的宴席请的是扬州的厨子。”
“嗯!”
婉宁嗯一声。
“鲥鱼做的不好吃,没有你小厨房里做的好。”
婉宁想想刚进崔家时,第一件事是去崔奕廷从前住的小院子里将伺候的下人和厨子都带回来。
那厨子做的东西味道实在不太好。
难得她将崔奕廷的胃口养刁了。
崔奕廷轻轻嘟囔,“这衣服不舒坦,还是脱了睡。”
婉宁道:“从前不是都这样睡的吗?”
“上次,”崔奕廷压低声音,“在套间里,我们不是睡着了,我才知道那样睡舒坦,反正没有人,我们都那样睡。”
谁要跟他一起脱光了睡,真不嫌害臊。
崔奕廷边说话边用下颌蹭着她的耳朵,半晌才安静下来,婉宁想要问他都跟杨敬说了些什么,转过头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人啊,好习惯养成不容易,坏习惯学得倒快,从前的崔二爷可是什么都不计较,而今连睡觉都要磨人。
婉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崔奕廷鼻子上比了比,做出捏他的动作,却终究不忍心,这男人累得很,难得这样舒坦地歇着,还是让他安稳地睡吧!
……
送走了崔奕廷,婉宁准备去铺子上看看,刚准备去垂花门坐马车,门口的管事就来禀告,“二奶奶,贺家来人了。”
婉宁点点头吩咐下人将贺家人请进来。
来的是贺二太太,脸色苍白,整个人十分的慌张,见到婉宁就急忙开口,“二奶奶,妍姐不好了,请二奶奶过去瞧瞧吧!”
婉宁不禁怔愣,“妍姐一直好端端的,怎么会……是因为旧疾?”
“不是,不是,”贺二太太道,“妍姐去庄子的路上惊了马,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也是因为旧疾……”
贺二太太不知怎么说才好,眼圈豁然红起来。
婉宁拉起惊慌失措的贺二太太,吩咐下人,“快,去贺家。”
马车一路到了贺家,整个贺家一片慌乱,贺老太太让人搀扶着才能勉强地站在屋里,贺继中伏在床边说着什么。
婉宁走进了才听到贺继中道:“妍姐,你想说什么?”
看到一旁被血浸透的布条,婉宁的心顿时一沉,妍姐伤得很重。
“妍姐,崔二奶奶来了,你不是要找崔二奶奶,崔二奶奶能治好你。”
贺二太太急促的声音传来,婉宁才立即回过神,抢上前两步看到了床上的妍姐。
妍姐面如金纸,眼睛看到了婉宁,嘴唇顿时哆嗦起来,整个人身体不停地挣扎,向婉宁伸出了手。
婉宁拉住了妍姐,妍姐嘴唇嗡动着,却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妍姐,你别着急,”婉宁攥紧妍姐的手指,“我们先吃药,你养一养一会儿再说。”
妍姐的嘴唇仍旧动着。
“别急,别急……”婉宁劝说着。
半晌妍姐的眼睛才眨了眨,眼泪顿时流下来。
不知是谁在一旁道:“五小姐这是不是淌了伤心泪。”
都说淌了伤心泪,人就要死了。
贺老太太狠狠地道:“没有规矩的东西,给我撵了出去。”
立即传来下人哭天喊地叫声,床上的妍姐掀了掀眼睛,却又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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