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夫人扭头看了一眼面如纸色的女人,轻蔑地摇了摇头:“她这样还能活多久,何必脏了手。”
“夫人说得是。”
“一起随风东庭抬回尚书府,让风东庭看着她怎么死。”
“是。”
桂嬷嬷弓着腰,搀扶着风夫人的手上了马车。
巷子的尽头,一辆低调地马车停着,车帘半开,方才小院发生的一切都印入车中人眼帘。
风卿婈看着几个护卫拖死狗一样拖着着风东庭和那女人扔到车上,女子身下还不断地流着淅淅沥沥地血,所过之处,拖拽出一条刺目地血痕。
看起来触目惊心,烈日炎炎下,教人从心底发凉。
“心狠手辣至此,风夫人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车帘之后,风卿婈眉头轻凝,远处那女子被拖行中,脑袋歪了下来,风卿婈便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一张脸。
惨白似鬼的一张脸,莫名有些熟悉。
“难怪风夫人自诩名门闺秀,今日却如此失态,原来如此……”风卿婈恍然。
那女子一张脸,竟然是像极风东庭死去的原配,原身的娘。
风东庭当年对原身的娘嗤之以鼻,如今在经过风夫人的背叛,却找了个与她长得相似的外室。
焉知是不是有了风夫人的对比,追忆起了当年温柔和善的原配来了?
风卿婈冷笑一声,问一旁靠窗而坐的少年:“这戏如何?”
淡淡地光晕投射在少年如画般的眉目间,他唇畔浮起一丝笑意,捧场地说:“好看,你导的?”
“我只是偶然得知风东庭养了外室,今日让风夫人“恰巧”得知了而已,其余的,皆出我预料。”
风卿婈没想到那女子竟然长得那般像风东庭的原配,由此激怒了风夫人,居然让风夫人如此迫不及待地让人踩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风卿婈皱了皱眉,问北冥翊:“你会觉得我是助纣为虐吗?”
风东庭与那女子是罪有应得,可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
“与你何干?没有你,风夫人早晚也会发现的,她发现了,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的。”北冥翊说。
这倒也是。
风卿婈点了点头,北冥翊挑起窗帘,看着那道刺目的血痕,隐隐猜到了风卿婈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她还是如此,一点小打小闹或许不会放在眼里,可若是有人触及到她的底线,必然会让对方以一还十,血债血偿。
北冥翊唇际的笑意加深,说:“我更喜欢看接下来的好戏。”
“你知道接下来的戏路?”
“大约……能猜到一点。”
风卿婈不信:“那你说说风夫人接下来要去干嘛?”
“她发觉风东庭背叛了她,心里极度不平衡之下,也会心安理得起来,抛弃之前的愧疚,或许会去找她在外面的那个奸夫……”
风卿婈:“……”
见了鬼了,还真让他给猜到了!
一丝挫败感袭上心头,她扶额:“好了好了,不必再说了,你猜到了就行,让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北冥翊掀起眼帘,少年唇畔带笑,一双清湛瞳光好似山涧清流,缀满了星芒。
他盯着她道:“别人不了解你,又岂能那么容易猜到你的路数。”
风卿婈被他这样专注地盯着,面色竟微微发烫起来。
她不自在地别过头,小声嘀咕:“说得你好像认识我很久了似的。”
北冥翊没回答她,垂下眼帘,低低笑了一声。
那柳芸娘回到尚书府没几日,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病入膏肓。
风东庭看着女子饱满地脸骤然变得惨淡,日日枯萎下去,去求风夫人:“夫人,求你进宫去央太后娘娘,给派个太医救救芸娘吧,她快不行了。”
座位上,风夫人悠哉悠哉地喝着茶,闻言只是冷笑:“风东庭,你欺骗我养外室,现在还让我找太医去救她,你是不是当我魏嫣太好欺负了?”
“夫人,算我求你了!”
风东庭噗通一声在风夫人面前跪下,他好几夜没合眼,下颚上长出了一茬儿浓密的胡茬,双目浮肿,满面憔悴。
满眼祈求地看着风夫人:“夫人啊,我给你跪下了,求你救救芸娘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君主,下跪父母双亲,你却来跪我。”风夫人眼中轻蔑更盛,轻哼一声,站起来往里走去。
风东庭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夫人……”
风夫人却没停留半步,往屏风后面走去,风东庭垂头丧气地出了垂安堂,拖着沉重地步伐往西苑走去,西苑是尚书府里最下等的下人方,因背靠马圈,一走进去,就有股子骚臭味儿传来。
柳芸娘就被风夫人扔在了这里,仍由她自生自灭。
风东庭想把柳芸娘搬到好一点的房子,都没有权利,十几年来,风夫人的权利已经渗透到了尚书府每个角落里,尚书府随便一个扫地看大门的小厮都是风夫人的人,只要风夫人有命,他们照样不把风东庭放在眼里。
风东庭长吁短叹,捂着鼻子踏进西苑。
才刚走进去,看着柳芸芸的丫鬟就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老爷,那那姑娘死了。”
风东庭身姿一晃,跌跌撞撞跑进屋子里,半晌,传来他撕心裂肺地叫声:“芸娘——!”
垂安堂。
桂嬷嬷走到风夫人身边,低声道:“夫人,那女人死了。”
风夫人半垂着眼皮,闻言眼皮抬也未抬:“那就好。”
“老爷悲恸不已,说定要给她买一副好棺材……”
“就她那个贱躯,配得上好棺材吗?”风夫人长长的指甲刮了刮鬓角竖的一丝不苟的乌发,淡淡道:“不用管风东庭的话,用一副破草席裹起来,丢到城外的乱葬岗里。”
“老奴明白了。”桂嬷嬷点头,这时林嬷嬷端着一碗燕窝粥走进来,听到她们的对话,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风夫人见了,说:“林嬷嬷,你有什么话?”
话虽如此,却有浓浓地不悦显露出来。
林嬷嬷叹息一声,还是道:“夫人,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如此?不如给那女子一个体面,老爷心里也会感念着你的好的。”
“可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凤风东庭长长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可他,终究是您的夫啊,夫妻之间琴瑟和鸣终归才是理儿,人之一生何其漫长,总归会有做错事的时候,老爷做错了,夫人您也做错了不是么?”
风夫人似笑非笑:“林嬷嬷能想到这一层,可真是煞费苦心吗,先把燕窝给我吧。”
林嬷嬷心中一喜,还以为风夫人想通了,便连忙将燕窝端给风夫人:“夫人快喝,这是老奴熬了许久的……啊!”
冒着热气的燕窝骤然被风夫人泼过来!
林嬷嬷哪层想风夫人变脸变得如此之快,毫无防备下,被泼得满脸都是,忍不住尖叫一声。
“你熬燕窝熬得这么辛苦,这碗燕窝权当赏给你喝了。”
燕窝粘稠的汤液顺着林嬷嬷的脸滚落下来,林嬷嬷浑身发抖:“夫人,老奴是为了你好啊,老奴是太夫人派给你的,太夫人仙逝前,老奴答应过太夫人,要好好看顾着您的啊。”
“母亲让你照顾我,你却仗着母亲的话把自己当个主子凌驾在我头上指手画脚。”风夫人上挑的凤眸满是咄咄冷色:“看在母亲的份儿上,我对你一忍再忍,你却一再得寸进尺……桂嬷嬷,扇她二十巴掌,让她长长记性,之后……你去马房当差,不必再来这垂安堂了。”
风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将林嬷嬷的往后余生圈在了臭烘烘、以屎尿为伴的马房里。
“夫人。”林嬷嬷满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风夫人会恼她至此,竟下这样的命令。
不待她多问,桂嬷嬷冲着林嬷嬷的膝盖骨狠狠一踹,林嬷嬷跪到了地上。
“话已经说出口了,夫人玉口,又如何能收回?林嬷嬷,你还是认命吧,谁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左右夫人的事情,让你去马房当差,还留了你一条命呢,换作其他主子,可没夫人这般的仁至义尽。”
桂嬷嬷冠冕堂皇地一通马屁后,走到满脸呆滞的里林嬷嬷跟前,扬起巴掌。
垂安堂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巴掌声。
二十巴掌之后,桂嬷嬷解了气,林嬷嬷却盯着红肿涨破的脸,颤颤巍巍地走出垂安堂。
四处的丫鬟们见了她,纷纷让路,替林嬷嬷鸣不平之与,又生出了一丝惶惶。
林嬷嬷都是伺候了夫人三十多年的老人了,夫人说打就打,真是一点儿情面也不将留,林嬷嬷尚且如此,可她们这些小兵小卒若是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可想而知是什么结果。
一时,垂安堂里除了春风得意的桂嬷嬷,人人自危起来。
林嬷嬷盯着两旁高高肿起的脸,走出垂安堂,回头看了看自己待了十多年的地方,。
她一辈子忠心耿耿,哪曾想竟比不过桂嬷嬷那个诡计多端的,落得如此下场。
林嬷嬷越想越憋屈,簌簌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林嬷嬷何必如此伤怀?”风东庭红着眼眶,从石子小路绕出来:“我给嬷嬷指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