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府被北冥翊如此呛了一句,面色很难堪。
他不冷不热地与张程远说:“张大人,你这二位随侍,可比您的官架子还大呢。”
就算是再仁和可亲的上级,被自己的下属越俎代庖,他就不相信张程远不生气。
然而徐知府这个算盘还是打错了,张程远听完此话后,不仅没有半分的怒意,反而还把他神神秘秘地拉进了屋子里。
“徐大人啊,你糊涂啊,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一个做上级的对这两个人很不一样么?”
是不一样,就好像他们才是上级而他才是个随侍一样。
徐知府转了转眼珠子,问:“张大人为何如此?”
“因为他们大有来头。”张程远靠近徐知府,悄咪咪地说:“他们此行是打着我随侍的名头来历练而已,这两个少年身份背靠,非你我所能得罪的,徐大人万不可像方才那般了。”
徐知府:“……”
他对张程远的话深信不疑。
原因无他,若那二人真是普通的随侍,张程远乃堂堂户部侍郎,绝不会对他们是如此亲和中带着恭敬的态度。
单那两个少年,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就远非常人。
一想到自己方才对他们不客气的言行,徐知府暗暗心惊,盛京城藏龙卧虎之辈层出不穷,哪里能是他一个地方官能得罪得起的,看张程远的样子就可见一斑。
还好张程远提醒得即使,若不然他出言不逊得罪了人,可了不得了。
想至此,徐知府真心诚意地与张程远作揖:“多谢张大人提醒。”
张程远摆摆手:“你我同时在朝为官,官场险恶,人心叵测,不定什么时候被人给利用或陷害了呢,今日帮你,不过是帮明日的我自己罢了。”
倒是通透之语,不过怎么听起来若有所指的样子。
徐知府暗暗瞧张程远一眼,他看起来一脸坦然。
看来是他自己心中有鬼多想了。
徐知府叹一口气,往前走去。
见了风卿婈与北冥翊,越看越觉得这二位少年乃人中龙凤,他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连连道:“二位公子,方才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了,万望二位公子不要与下官计较。”
那低声下气的模样,哪里还有方才那副样子。
“嗤!”风卿婈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这徐知府还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有了这一茬儿,徐知府对风卿婈与北冥翊就客气了许多,对比张程远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隐隐凑近二人,有意打听二人喜好。
北冥翊淡淡道,对他的示好视若无睹,唯有风卿婈,笑眯眯地一副挺好相处的样子。
徐夫人不知徐知府的算盘,到了无人之处就问徐知府:“老爷,您是堂堂海州知府,对那盛京来的钦差巴结奉承点也就罢了,怎么还对他那两个随侍也低声下气的呢。”
风卿婈总是语出惊人,徐夫人本能地对她喜欢不起来。
“你个妇道人家不懂。”徐知府正烦着呢,偏徐夫人没眼色的追上来问这问那的,他面上不由露出一些不耐烦。
徐夫人双手叉腰起来:“你什么意思?”
徐夫人看似温和胆怯,却是个十足的泼辣的。
她若是发飙起来,徐知府还是害怕的,当即收敛了脸上的不耐烦,细细与徐夫人道了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不早些与我说。”徐夫人抱怨。
徐知府讪讪:“这不是没来得及与你说么。”
徐夫人也没有与徐知府计较:“那眼下该如何?”
那两个随侍不简单,张程远也不好打发啊。
徐知府烦闷也是因为此事烦闷,他今日开口探了探口风,谁知张程远三人对交接赈灾款之事显然闭口不提。
这就麻烦了。
“若是他们干脆一点,把赈灾款交接给我赶紧滚蛋走人就好了,否则他们在海州府多留一日,我就得多担惊受怕一日。尤其是那两个随侍,都是不好相与之人啊。”徐知府叹息一声。
原本按照他的预想,昨日派些刁民等他们一登陆就刁难吓唬他们一番,来得钦差也必然不想过多地管这个烂摊子,把赈灾款交给他麻利滚人。
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结果与他设想的那叫一个南辕北辙……
徐夫人也蹙起眉尖,窄长的脸上尽是忧愁:“那该如何?不然写信一封告知盛京那边……”
“告诉魏家也无济于事,魏二公子自己现在也是难以刚刚逃过一劫,哪里还有心思管我们。”徐知府摇头否定徐夫人的提议。
“魏二公子不管那魏相呢?他总不可能不管吧,若是这三人再逗留下去,其他也就罢了,蓬莱岛那边……”
“住口!”徐知府眼皮子狠狠一跳,慌忙往四下看了几眼:“蓬莱岛也是你能提的?嘴上没个把门的,当心祸从口出。“
徐夫人自知失言,怏怏地闭上嘴。
徐知府想了想,说:“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得想个办法赶紧让那几个人把赈灾款交接给我,然后让他们赶紧走人,可他们显然想握着赈灾款不放手,能有什么办法……”
老爷,我有一计。”徐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附在徐夫人耳旁窃窃私语起来。
徐知府听完,因烦闷而住在一起的眉头渐渐舒展,他大笑两声,轻拍了拍徐夫人的肩膀,毫不吝啬地夸奖:“哈哈哈,还是夫人聪明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就按照夫人这个法子办,我还不相信他们还不把赈灾款给我。”
徐知府胸有成竹。
而他嘴里的三人,此时却出现在了大街上,昨日他们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觉得惨不忍睹,今日再看,海州府的情况真是令人窒息。
倒塌的房屋,被水浸泡过的一切,到处都是饿得如骷髅的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大街上饿得扣肚子。
见他们走过,一个个眼里有了些波动。
“饿……好饿……”
“饿啊……三位大爷给点东西吃吧,我把我女儿给你们,我女儿快十四岁了,什么都能做。”
走到半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颤巍巍地伸出来抓住风卿婈的衣角。
风卿婈看过去。
一个顶着满头枯草一般头发,身上的穿着一件又脏又破、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的破衫的男人,正用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眶渴望地盯着风卿婈:“大爷,我女儿长得漂亮也便宜,只用一块儿饼子就能交换,从此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