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目光划过殿内淑妃,林婕妤,以及侯在殿门旁的太监公公刘罗,只觉得额角上不大的伤口隐隐作痛的,心烦意乱。
这个点,这个地儿,这群人。
她若是不知道她们想要干什么,就显得没有眼力见了。
第三章、对峙
“贵妃娘娘万安。”
林婕妤端的是楚楚可怜的架势,云锦加身,留仙裙缓缓绽放,弯腰行礼时姿态弱柳扶风,是挑不出一点错来,只是苏挽没有忽略她眸低的嘲讽之色。
而另一位淑妃,面上则是昭然若揭的讥讽。
“起来罢。”
苏挽广袖之下的玉指微微一抬:“不知道二位姐姐,这般早来我宫中何意?”
……
“此番请贵妃娘娘来,是太后娘娘的旨意,请吧。”
淑妃鼻子里冷哼一声,兰花指一指安宁宫朝阳殿,内里人影幢幢,似乎等候已久。
苏挽看了一眼王淑妃,走了进去。
娄太后揉着太阳穴在高座上闭目养神,左侧是一身凤袍的皇后娘娘,姿态优雅高贵,气韵娴静温柔,右侧是在榻上缩成一团睡觉的皇帝。
苏挽敛去眼底寒芒,躬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
高座上久无回应。
倒是容璟被她嗓音惊醒,揉着眼睛看过来,一袭天青色绣团龙长袍,腰系白玉头戴挽玉冠,眉斜飞入鬓勾勒利剑般的肃色,眉目深邃,鼻梁细挺,端的是面如冠玉,俊美如斯。
若是忽略眼底茫然的神色,以及极为滑稽的动作,这便是一个令人芳心暗许的男人。
太后无所表示,苏挽自不能起身,就着弯腰的姿势站着。容璟揉着眼睛,嘴中嘟囔:“母后,贵妃好生有趣,她不会动嘛?”
太后慈爱的摸了摸容璟脑袋。
目光射向苏挽,寸寸剖尸渗骨,伤人无形。苏挽头皮一麻,心道不愧是原书里狠辣的大反派,将前朝后宫的攥在手中的娄太后!
“贵妃,你可知罪?”
娄太后嗓音没什么起伏,却仿佛万钧之势,胁迫感油然而生。
苏挽压弯了腰:“太后娘娘明示,不知臣妾所犯何事?”
“你倒是会装!”淑妃在旁冷嗤一声:“堂堂贵妃,三更半夜孤身前往清心殿,勾结翊王,实乃无赦之罪!”
苏挽红唇微开,诧异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妾的确是去了清心殿不假,可并非如王淑妃所说!”她盯着淑妃,语速极快:“淑妃,你我同为宫妃,何苦这般污蔑于我?”
“大胆!”娄太后一拍桌子,茶盏震了三震:“哀家还在呢,岂容你放肆!来人,贵妃勾结翊王,秽乱宫闱,拖出去关押着!”
苏挽心头一冷,电光火石间她想通了。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去清心殿之事,若是娄太后有心自然会当众撞破抓奸,没道理等到黄花菜都凉了才问罪,娄太后分明知道苏挽去清心殿并非如此,若派人去撞破没抓到把柄反而会显冒失。
不若留了话风,等到这时,给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反正苏挽深夜去清心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谁还管她有没有真的干出那等事。娄太后判定她干了,她就是干了,就算是百般不合理,谅也没人敢跟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唱反调。
如此一来,翊王深夜密会宫妃,就算不脱层皮也会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死!而苏挽就是娄太后对付了翊王的一个炮灰!
如此清晰,如此犀利且迅速直击对方要害的反击,果然是原书里娄太后的作风,难怪容翊就算有男主光环,还是得费尽心思的跟她周折了一半的剧情。
苏挽打心底里发冷,攥着发白的手指,挣脱开宫女的束缚:“太后娘娘,今夜臣妾去清心殿,是去接公主,若不相信臣妾的话,可请翊王殿下与宝华公主来对质。”
“满口胡言!容华和翊王是兄妹,何须你去接她?分明是借容华掩饰你干丑事!来人,贵妃屡不听讲,拖出去杖毙!”
娄太后这是要弄个死无对证!苏挽一死,娄太后自可对外称畏罪自戕,翊王也有口难言,便也拖不了干系!
难道她才穿过来半月,就要一命呜呼?不对!原书中的苏挽再不济,也是活到了娄太后被容翊斗死之后,分明不可能!
然而眼下,苏挽确实是被宫女拉着往外走,只要踏出这道宫门,必定是死路一条!
密密麻麻的绝望上涌,苏挽捏着手,略显无措。
“等等……”一道毫无震慑力的声线响起,可怜兮兮的:“母后……她犯了什么事?她好可怜哦……”
苏挽心下一亮,挣脱宫女,三两步扑到容璟面前,双膝跪地:“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求您为臣妾做主!”
苏挽也知道她此刻跟一个被娄太后架空了权利、智力还停留在八岁的弱智皇帝求情,是个笑话,可能怎么办?她眼下只希望拖一刻是一刻。
青葱玉指紧紧攥着容璟衣摆不放。
娄太后大怒,呵斥宫女拉开苏挽。
容璟好奇的看着跪在前面的苏挽,眨巴着眼睛:“母后,儿臣觉得她好生可怜哦……”
容璟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苏挽一截纤细手腕,那手生的细长,白皙,指尖冰寒,印在苏挽手上,莫名让她觉得冷到心颤。
她不由抬头,对上容璟那双似蘸了墨般的瞳孔里,隐隐有不诸世事的笑意,真是如孩子一般单纯。
苏挽叹了一口气。
娄太后压制着怒火:“皇儿,贵妃秽乱宫闱在前,藐视哀家和皇儿在后,须以杖毙,方能维护我皇家威严,你明白了吗?”
“明白……”
“那便放开她。”
“可是儿臣认为她好可怜哦……”
“皇儿!你乃一过之君,这般心慈手软,如何能成!来人,将贵妃拉下去!”娄太后额角青筋暴起。
外头突然有太监尖着嗓子禀报:“禀太后娘娘,翊王殿下和宝华公主求见。”
这声音于苏挽而言,真真是天籁之音。
娄太后剜了一眼苏挽,默了片刻,抬了抬衣袖:“让他们进来。”
紧绷在心的弦倏然松懈,苏挽后背冷汗湛湛,失去支撑力,软倒在容璟前面。发簪微乱,额际若隐若现的镶着月牙似的一截伤口,雪颈间香汗淋漓,苏挽必然不知自己此刻是如何的娇软凄惨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