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震荡变得越来越猛烈,我真的感觉颅骨好像都在慢慢被震裂,双眼也像是被铁锥扎穿了一样,可身子又像被冻僵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就连舌头都是硬的,想喊疼,却也张不开嘴。
当时我已经意识到,这是隐藏在葬瞳之中的地门要开启了。
我早就知道葬瞳中除了天门,还隐藏着这样一道地门,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地门开启时对身体造成的负荷竟然这么大。
不是地法天,天法道么,可为什么我却能隐隐感觉到,这道地门中蕴藏的力量,要远远超过天门。
而随着这道地门有意识地开启,从林子里飘来的那股阴气,似乎也变得越发熟悉。
熟悉,但不亲切,相反,我总感觉那股阴气中带着非常强烈的敌意,仿佛在前世,它曾属于我的某个死敌。
此刻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林影中的那个女人身上,浮现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似乎在忌惮什么。
嗡——
耳边已出现了嗡鸣,地门仿佛马上就要开启,震得耳膜都在剧烈地颤动。
也就在这一瞬,女人的身影突然消失无踪,连同那股弥漫在林子里的阴气,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一消失,嗡鸣声和脑海中的震荡终于重归平静,我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只觉膝盖一软,顿时瘫倒在地。
师父赶紧冲过来将我扶起,乔三爷也一脸慌乱地跑过来:“怎么了这是,又中招了?”
我摇头,用有些干哑的嗓音说:“就在刚才,地门差一点就打开了。这道门开启的时候,给我带来的负荷非常大,以我现在的体质,压根扛不住。”
师父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前些年,咱们用了无数种办法开启这道地门,可它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为什么现在它却要开了,这其中,有什么契机么?”
“师父,我总感觉,刚才浮现在林子里的阴气非常熟悉,好像在我的前世,曾接触过它。”
师父和乔三爷对望一眼,两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就听师父说道:“没猜错的话,刚才出现在林子里的女鬼,应该是百花公子的阴妻。”
卢胜材插嘴:“我靠,这人口味还真够独特的,娶女鬼当老婆。”
乔三爷瞥他一眼:“不是娶女鬼当老婆,而是他以前的老婆死后成了厉鬼,你不懂就别瞎说,倒霉孩子。”
我就问师父:“是不是我在前世,就和百花公子有什么纠葛啊?”
师父摇头:“落地童子没有前世,你的一切因果轮回,都是从这一世开始的。”
既然如此,可为什么,林子里的那股阴气,会带给我那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乔三爷问道:“老杜,你说刚才那只女鬼怎么突然间走了呢,它不会再掉头杀回来吧?”
师父只是闷闷吭了口气,并未回应。
我便开口道:“地门快要开启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女鬼非常不安,她好像在忌惮什么。”
师父和乔三爷都是对望一眼,可这一次,两人对视之后,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很久,乔三爷才叹口气道:“你这孩子,本身就是个大谜团,身上有太多我们解不开的秘密。”
不是正说着女鬼么,怎么突然又聊起我来了?
我感觉,师父和乔三爷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但他们并不打算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在我看来,他们身上,才是谜团笼罩。
师父拿出怀表来看了一眼,我也看到怀表上的指针,现在的时间是三点半,但说不清是凌晨三点半,还是下午三点半,林子里算不上特别黑暗,目光所及之处,但凡没有被林影遮住的地方,依然是轮廓清晰的黑白世界。
将怀表揣回口袋,师父才对大家说:“你们先去休息,凌晨四点半老三和我换岗。”
刚刚经历过一场意外,大家都没了困意,可在这种时候,不是你不想睡就可以不睡的,必须入睡,必须尽可能地养足体力。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学会了让自己强行入睡,从此以后再也没经历过失眠。
巨大的疲惫和身上时时传来的麻痛早已将我折腾得筋疲力尽,被卢胜材扶进帐篷以后,我便立即放空大脑,再次进入沉睡。
朦胧间,我似乎进入了梦境,但又感觉脚下的触感无比真实,此时我正站在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光着脚,任凭石头压着脚掌,那股因自身重量带来的闷痛,非常非常清晰。
在小路尽头,一个长发垂肩的汉子正飞快舞动着手中的长剑,他周身上下如同铁锭一样坚实雄壮,每一剑挥出,仿佛都带着万钧巨力,剑风肆虐,激得周围的树林都在狂曳不止,那风声滂湃而温和,似刚猛,似柔情,就连林子里激起的碎浪声,都像是草木发出的欢笑。
我也不知道汉子到底是在练剑,还是单纯地靠挥动那把巨剑来打熬力气,他的剑路非常乱,看似毫无章法,可我试着推想,如何用点苍枪去破他的剑路,却发现此人的剑术乃是大巧若拙,无懈可击,如果真让我拿着鱼骨枪和他交手,怕是半个回合都扛不下来。
在汉子身边,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道人,待到汉子止住剑势,道人抚着下巴上的青须,不无赞叹地说道:“有你在,天下无战。”
汉子长吐一口浊气:“有我无我,天下必战。刘秀起兵了吗?”
道人点头:“还是老庄算得准啊,刘秀昨日于宛城起兵,老庄说,此人将在次年登基,再十二载克定天下,倒也不知此言虚实。”
“我与老庄相识二十载,他从未失算过。”汉子纳起长剑,说道:“咱们也该动身了。”
说话间,他突然转头,朝我这边望了过来。
单单是和他对视了这么一眼,我就感觉脑袋一阵刺痛,接着就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当我从睡袋里坐起来的时候,乔三爷正好拉开我的帐链子,他将大半截身子和一只手臂探进来,递给我一个罐头:“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咱们八点一刻动身。”
我拿出手表来看了看,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