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不合常理,那是因为我心里非常清楚,人性这东西,是经不起考验的。
可不论如何,我都有必要了解一下黑暗世界中的游戏规则。
我走到一个孩子面前,撤了匿身术。
在我突然显形的瞬间,他被吓了一跳,一双肩膀都跟着颤了两下,但黑暗的环境塑造了他的蛮勇,他很快便稳住心境,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向我。
荧光中,我能看清他的脸,他也能看清我的。
这时周围的孩子也纷纷站起身,警惕地望着我。
我稍稍挑起嘴角,露出微笑。
见我笑,这帮孩子眼神中附带的警惕又深了几分。
在他们眼中,我流露出的这一抹笑容,不但没有半点善意,反而充满了侵略性。
笑容,在这个世界,仿佛是强者特有的徽记,只有在他们面对弱者的时候,才会露出类似的表情。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不是特别好理解,无所谓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你可能更加无法理解。
我从背包里抽出一根巧克力棒,撕开包装纸,将它递给了最先发现我的那个男孩。
男孩先是闻了闻我给他的东西,而后便眼神一亮,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紧接着,他便将整根巧克力棒都塞进口中,贪婪地大口咀嚼着,忘情地体会着口中的每一丝香甜。
就在这时,一个个头更高的孩子像恶虎一样扑过来,一把抓住了男孩的脖子,而在他掐住男孩之前,男孩已经迅速将口中的食物吞了下去。
个头较高的孩子扒开他的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物,眼中顿时爆发出极度的愤怒。
我又拿出一根巧克力棒,递给这个高个子。
如前者一样,他迅速将食物塞进口中,贪婪地咀嚼着,只不过他咀嚼的速度更慢,脸上的表情更轻松。
在所有孩子之中,这小子是身材最为魁梧,也最为高大的,想必他应该是这里的孩子头,没有人敢从他嘴里抢夺食物。
我等着他将嘴里的巧克力咽下去,期间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等到将嘴里的巧克力全都咽下以后,他指了指我的背包,并朝我摊开了手。
那意思是,让我把背包给他。
我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盯着他。
这样的沉默好像刺激到了他,他立即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张废铁片,而后再次用力地指指我的背包:“把你的包留下。”
也就在他说话的档口,在场的每一个孩子都从地上捡起了家什,大部分人手里握着废铁片,极少数人在地上找到了石头。
在每个人身上,都有感受到强烈的杀意和贪婪。
早在我现身的时候,他们心中就已经有杀意在蠢蠢欲动了,但贪婪是在这一刻才达到顶点。
我在心中默叹一口气,再次施展匿身术,隐去身形。
因为有灯阵的加持,再加上这里的光线足够暗,匿身术足以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
一帮孩子盯着我刚才站立的地方,一个个呆若木鸡。
高个子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想用巧克力的余香提醒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刚才,在他面前确实出现过一个人。
我没再理会这帮孩子,寻了条没人的小路,快速离开了棚户区。
经过简短的试探,我已经摸清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那些孩子从地上捡起铁片和石头,可不仅仅是想吓唬吓唬我那么简单,他们的目的是杀死我,取走我身上的食物、水,还有肉。
刚开始他们就对我抱有杀意,那时他们不知道我身上还带着其他食物,那时候,我,就是他们眼中的食物。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的底细,所以不敢贸然动手。
在大个子朝我摊手之前,我留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站在棚户区两端的孩子正分别朝他使眼色,对我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极暗世界,但这些孩子早就适应了黑暗,连我都能留意到有人在给他使眼色,他自然也能看明白,这两道眼色代表了什么。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两道眼色所蕴含的意思大概是:“他就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同伴。”
在了解了我的底细之后,高个子便立即决定动手杀人,没有半点犹豫。
要知道,他还是个年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
但越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越是能体现出他们所处世界的游戏规则。
这是一个彻底陷入黑暗的世界,从环境到人性,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但在这样的世界,游戏规则也异常的简单直白——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公理。
在这个地方,外面世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被淡化了,在极端的生存压力之下,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才是维系一切的枢纽。
唉,才刚刚步入地底世界没多久,我就开始怀念外海了。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在接触过棚户区里的孩子之后,我便彻底将自己隐藏起来,原本我还打算找个当地的向导来着,可现在看来,这种打算要多傻叉有多傻叉,但凡我随便找个什么人交谈,他就会纠集周围的人向我发动进攻。
因为我一看就是从地表世界来的,而且我身上还带着食物,这里的人都有充分的理由取我性命。
我在黑暗中摸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穿过好几个棚户区,起初,随着我越走越深,荧光也变得越来越明亮,直到周围光色如同傍晚一样灰涩时,光线的强度便不再发生任何变化。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依然不清楚漂浮在空气中的荧光到底是从哪来的。
越过一片臭味儿没那么强烈的棚户区时,远方突然传来一片炸耳的嘶喊声,那声音凄厉到了极点,就像是从人的胸腔里直接挤出来的一样。
我立即停下脚步,侧着耳朵用力聆听。
啊——
凄厉的嘶吼再次响起,在黑暗的世界中蔓延、徘徊。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一群人同时在嘶喊。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而后抽出枪杆,拧实枪头,朝嘶吼声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