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二个人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不是人了,我反正也懒得解释,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便走到巴风特的尸体旁细细观察起来。
按常理来说,邪尸一旦失去尸气加持,肉身就会以极快的速度腐烂殆尽才对,可巴风特的尸体腐烂到一半便不再继续腐烂,反倒是肉质开始发黑变硬,血肉似乎有化为钢铁的趋势。
仔细查看之后,才发现它的血肉正散发出高温,肉质之所以发黑变硬,实际上是在逐渐碳化。
没多久,整副肉身都变成了焦炭,只有那些用来拼合身体零件的蛛丝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白色。
此时的巴风特,像极了一个被烧焦的提线木偶。
我以前也没见过类似的情况,说不清这具邪尸没了尸气以后,为什么没有腐烂,反而碳化了。
良久,我才直起身来,指着地上的焦尸问白虫子:“你想变成这种东西?”
之前白虫子曾说,战场上最强大的战士将拥有挑战巴风特的资格,如果他们真的能够侥幸战胜巴风特,就可以被女神改造,成为下一任巴风特。
白虫子非常郑重地回应道:“成为巴风特是我们的荣耀,取悦女神也是我们的荣耀。”
“如果我弄死你们的女神,你们会不会找我报仇啊?”
“不会。但你绝不是女神的对手,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灵。最强大的意思就是,没有任何东西是她的对手,包括你。”
唉,怎么又是这个调调。
算了,懒得和他争辩。
我只是问他:“洞里的那些黑瘤会腐烂吗?”
“不会,那东西可是女神培育出来的,怎么可能腐烂。”
“你们就靠那玩意儿维持生命?”
“嗯。”
“存粮能吃多久?”
“如果女神不再制造新的黑肉,剩下的那些大概够我们吃两三年了吧。”
这里的存粮和上一层差不多啊,也是能维续本层居民两三年的用度。
我隐隐预感,两三年,可能是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在这个节点到来之前,地底世界的居民还能勉强维生,但到这个时间节点到来之际,也许就是地下世界彻底覆灭的日子了。
黄衣之王到底在谋划什么?
眼下掌握的线索太少,像这种问题,单靠空想肯定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我心下叹一口气,扶稳肩头上的白虫子,跨过巴风特的尸体,继续前进。
以巴风特的焦尸为分界线,越过它之后,随着不断深入,石壁上的蜘蛛网也变得越来越秘密,到最后整个隧道都被白色的蛛网层层叠叠包裹起来,方言望去,只能看到被荧光照亮的大片蛛丝,肯本看不到石壁上的坑洼。
说真的,自从见到那个苍蝇脑袋以后,我心里就有点阴影,总害怕大片蛛丝后面有可能藏着虫茧,说不定我走着走着,就有一个苍蝇脑袋突然从蛛网后面钻出来。
活这么大,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最怕的东西是苍蝇。
回首小时候,我还真有过被绿豆蝇追着满院子跑的经历,尤其是回想起那头硕大的绿豆蝇奋力忽闪翅膀时发出的嗡嗡声,我就感觉自己的尾椎骨都在颤。
其实这也不能算怕,而是从灵魂到血肉都觉得它们恶心。
就在我还在思考,要不要干脆放把火,把这里的蛛丝都烧掉的时候,白虫子突然挺了挺身子,奋力朝前方望去。
在我的视线中,前方就是一片被蛛丝围绕的黑暗,但白虫子能看到潜伏在黑暗中的东西。
那一刻,他心中浮起了强烈的憧憬与敬畏。
看样子,之前他缕缕提到的女神就潜伏在那片黑暗之中。
白虫子开口道:“现在是深夜,女神将以梦魇的形态迎接你,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挑战女神只不过是自寻死路。”
如果我告诉白虫子,他们家的女神肯定打不过我,那未免托大,再者我也不至于蠢到还没见到敌人就觉得自己百分之百能赢,我只能说,这只女神又很大概率是个与细鬼修为相当的邪祟,我也有很大概率能镇杀它。
就算它真的比我强,我也能接着匿身术溜走。
为什么要等到布置好灯阵才进入地下世界,就是因为有了灯阵加持,我才能保证自己在面临任何危险时都能够全身而退。
再者,有了灯阵加持,我施展出来的术法也会更具威力。
不过你跟白虫子解释这些东西根本没用,说了他也听不懂。
我也只是用手拍拍他的后背,说道:“等会咱们得把你的女神引到外头去,路上可能有点颠簸,你忍着点。”
言语间,我已带着白虫子前行数十米,此时,那个潜伏在黑暗中的瘦小身影终于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个双手合十的少女,她披着一件紫色的长裙,安静地跪在地上,像是在进行某种怪异的祷告,但嘴里不发出半点声音,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期间我听到一阵阵极轻的噪响,细细辨认了一下,那好像是老鼠啃食粮食的声音,悉悉索索,在黑暗中绵绵无尽。
而这阵声响,就是从少女的腹腔里传出来的。
白虫子再次变得紧张起来,与见到巴风特时的那种紧张不一样,此时白虫子的心绪完全被绝望和欣喜所笼罩,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不断折磨着他,让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微微震颤着。
我不知道少女是通过什么方式影响到白虫子的,从她出现在我眼前开始,我就能感觉到她身上聚拢着浓郁的妖气和尸气,不过到现在为止,这两种邪气都没有出现波动,她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我和白虫子的存在。
白虫子现在几乎进入了一种不能自已的状态,我也是怕他失了心智,便将一道念力催入他体内,强行稳住他的经络。
经络这么一稳,他的魂魄、心绪,都跟着稳定下来。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白虫子身上的变化,她慢慢抬起头,将视线固定在我的脸上:“你是谁?”
说话间,她根本没有动嘴,声音是从她的胸腔里传出来的。
听到这阵声音,我便不由地蹙了两下眉,她的声音,竟也如那深海中的低语一样,能够越过耳膜和神经,直接对三魂七魄造成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