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情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看着她,颜辞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原本牺牲小我成就大义的画风突然变成了偏执丈夫杀妻殉情的戏码?
“你……确定吗?”颜辞问得十分艰难,如果季情说的才是真相,那么她之前对季嫣所做的推断又算什么?
季情怜惜地拍了拍颜辞的手,坦诚地说道:“不,我并不确定。”
颜辞的眼睛瞬间亮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季嫣死于颜愈之手似乎比前者为了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自杀更让她难以接受。
“但我希望你把我说的当做最后的真相。”
颜辞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季情严肃的脸,“为什么?”
季情微微弯了弯唇角,伸手理了理颜辞落在耳边的碎发,“因为我不想你再调查嫣儿死亡的真正原因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应该做他们该做的事才对。”
这碗“鸡汤”虽然熬得不错,颜辞却是半点没有听进去。季情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明明以前还嘱咐她找出“真凶”,现在非但阻止她继续深究,还把“杀人凶手”的名号直接安在了原主父亲的头上,怎么想怎么违和……
“我不懂,既然不确定是真是假,我们为什么不能接着往下查呢?”
季情叹了口气,她早就猜到含含糊糊的解释说服不了颜辞,只是难免抱着一丝侥幸——万一就给忽悠成了呢?
“本来我是想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的,现在看来不提早讲清楚,你心里估计得一直存着个疙瘩。”
“事实上,曹雅不仅发现了颜愈和男总统的血缘关系,她还找到了当年效忠男总统的那些人。”
颜辞隐隐猜到了季情想要表达的意思,却不确定对方是真的发自肺腑这么打算的,还是仅仅想要借机打消自己不该有的念头以保平安。
“那些部下和他们的后代如今大多混得不错,将来若是需要拉拢他们收归己用,除了用权势金钱,自然还得攀攀旧情。如今男总统和颜愈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比得上一个字字血泪的悲惨身世更能打动他们的呢?”
颜辞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按照季情的意思,颜愈杀死季嫣而后自杀的“真相”十有八/九是伪造的,为了收买人心做到这份上也真是够拼的了。只是这样堂而皇之地污蔑自己的女儿女婿真的好吗?会有人买账么?
季情大概从神情中读出了她的想法,说道:“不用有心理负担,能够参与到你的未来,你的父母在天有灵想必也是十分乐意的。以后你就会知道,有时候哪怕双方都极其渴望合作了,我们仍然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颜辞似懂非懂,不过她向来不是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既然季嫣的生母都不介意拿她的离世做个交易,自己作为一个“外来户”又有资格反对什么?何况,这个“真相”目前还只是秘密,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被公诸于众的一天,眼下顾虑太多完全是在杞人忧天。
“我明白了。”颜辞脸上迷茫之色尽散,郑重地回答道,“只是你确定,不用再继续查下去了吗?”
季情眼底有一丝落寞闪过,反问道:“这些年难道我们还查出了别的什么不成?”
颜辞现在可以肯定柳翌之不曾向季情透露过有关季嫣遗书的任何信息,有那么一瞬间她非常有冲动把知道的一切通通告诉季情,告诉她季嫣的离开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是为了人类大义,甚至于她的死亡都很有可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可话到了嘴边,颜辞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或许是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要多嘴,因为她也不清楚季嫣为什么不能留在安京做研究,不清楚后者的死究竟是不是整盘大棋里必不可缺的一小步。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出来让季情徒增烦恼?
“眼睛不长在脑后,就是为了让人向前看的。”季情幽幽地感慨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查出真相,但我们谁都不敢保证是否真的有真相存在。与其继续耗费精力做这些无用功,倒不如把重心放在当下,毕竟活着的人还有他们的义务和责任。”
虽然冷酷理智得有些不近人情,可颜辞不得不承认季情的话很有道理,留下的人是该好好活着,连带着离开的人的那一份。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鬼使神差般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和小翌……”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季情强势地打断了颜辞的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颜辞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季情,然后不知所措地自我辩解道:“我……我其实……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
“你真的觉得这是不对的吗?”
面对季情温和却犀利的质问,颜辞眼神略有闪躲,怎么也说不出那一声“是的”。
“傻孩子。”望着颜辞一副快要哭出来却强忍着的模样,季情的心彻底软了,原有的些许埋怨也彻底抛之脑后。她走过去将颜辞搂进怀里,柔声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知道,我希望的不过是你一生平安喜乐。”
颜辞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把头埋在季情的肩膀上。她以为她不在乎,可直到季情说“不怪她”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真正松了口气。
有时候,你可以毫不在乎旁人和社会的有色眼光,却承受不起来自你爱的人的丁点失望和质疑。季情的接纳对于颜辞来讲犹如一道曙光,微弱却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道路。
——让她真正拥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