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面上的肌肉不受控制跳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握紧的拳头豁然松开。
为今之计,任何谩骂都无济于事。
“谁知道你是不是弄虚作假来吓唬我?随随便便把下午的赌马扯起来,杜撰一件莫须有的事,就想让我束手就擒?!”
“天真!”
“即便果如你所说,也别把本人想的太伟大,什么东西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我可还没有享受够!”
但,他最初的失态通通被女人收入眼底,女人不由冷笑。
“信不信由你,不在乎这六个人的性命,现在就可以离开。”
黛儿俏脸浮现嘲弄之色,“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拦着你!”
说着她果真让开了婀娜的身体,露出身后深邃黝黑的来路。甚至将手一引,弯腰做出一副躬送的姿势。
“那就多谢了!”
罗丹朗然一笑,背负巨剑,大步流星朝她走去。视线直直盯着空白的隧道,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没有任何留恋、犹豫。
一步、两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清晰回荡。
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压迫力越来越重,被泥浆污染的外套下,浑身肌肉悄然绷紧。
就像头人形的凶兽、蓄势待发。
“唉……”
幽幽的叹息,一个信号。
走到一半的罗丹倏尔停下脚步,电光火石挥出巨剑。
“嗡——”剧烈的破空声响起,一道磨盘大小的极黑齿轮从宽厚的剑脊之上飞出。
黑日剑术——暗炎波动剑。
希帝斯评价中能够媲美白银阶的强大攻击。
这段时间罗丹苦修之下,已然能够瞬间发动。
旋转咆哮、撕裂空间。
有如疾驰的黑洞,吞噬掉沿近所有光线,笔直地冲向女人。
“咯咯……”
诡异的嬉笑声响起,女人婀娜的身体忽而化作一阵灰蒙蒙的清风,紧紧贴上岩壁,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攻击。
尔后,剑气波动猛然爆发。
天摇地动、山崩海啸,整个狭窄阴暗的小道持续震动、坍塌。
只见碎石乱射、尘土飞扬。
罗丹被搞的灰头土脸。
而黛儿化作的清风不知何时飞入隧道深处。
直到所有动静停歇,才有微微战栗的声音传到罗丹耳边。
“铁石心肠的家伙,真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刚才、差一点就杀掉姐姐了呢——”
继而是冰冷而恶毒的语言。
“现在,该从谁开始,因为你的狠心。我要让她们一个接一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哈……”
“混蛋!”
罗丹狠狠擂了一拳侧壁,沉默着提起大剑,一步走一步迈向未知的黑暗尽头。
前行数百步,一扇刻画着古老沧桑图纹的石门出现在眼前。
他的手刚刚触摸上石门,石门立刻訇然作响,缓慢掀开,露出一片光明的密室。
天花板上精致的百合叶巫术吊灯洒下明亮的光芒,四角火盆熊熊燃烧,将室内照的纤毫毕现,
洁白大理石铸就的长条桌椅位于正中的位置,其上烛盏、银质刀叉、酒杯、餐盘一应俱全,还有几瓶密封的美酒。
最前方矗立着诡魅的女雕、以及切割猎物的工作台。
此情此景,简直与曾经拜尔疆主持的密室如出一辙。
除了石桌中央,多了一根刻画着古怪花纹的仪式柱,高耸破入天花板。
黛儿盈盈笑着从一张石椅后走出,她右侧青色的衣袖上多了一片嫣红的血渍。
显然并没有从暗炎波动剑中全身而退,但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痛苦。
“罗丹,你终究还是进来了,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石室大门无风自动,迅速合拢。
罗丹直截了当地问道,
“如你所愿,我来了。阿卡玛他们人究竟在哪里?别以为一扇破门就可以困住我!”
跳跃之踵让罗丹有恃无恐,但女雕的腐朽领域已经开始消磨他浑身的血脉之力,甚至精神力也在缓缓流逝。
就像四周有着无形的黑洞,越是拖延对他越为不利。
黛儿欣然一笑,“别着急,你们马上就能重逢,不过恐怕不是你想的那种方式。”
她忽而转身,白皙的素手抬起酒瓶。
“淅淅沥沥”地将一杯水晶高脚杯灌满了美酒,高高举起。
酒杯被酒液照成一片玫瑰红,随着素手轻轻晃动,又迅速演变出一层彩虹般的色泽,同时极具层次感的气味飘入鼻端,梦幻而诱人。
罗丹霎时有了几分未饮先醉之感,耳边响起黛儿略微狂热的声音,
“嗯,足年布伦希尔白葡萄、瘾头烈酒、高等魔物的鲜血、还有最重要的一味——灵魂。”
黛儿白皙的手掌中忽然多了一枚纯黑的封印之石。
“一剂灵魂就能让这杯酒彻底升华,让它超越凡物,妙用无穷。
“我们称之为魂酒,普通人若有幸饮上一杯,将会永远沉醉于身心的享受中,无法自拔。”
“力者若是饮上一杯,有极大的几率能够一朝顿悟,突破瓶颈。”
“现在,罗丹,将酒喝下吧,彻底吸收魂酒的精华!”
黛儿翘着红唇,神态充满蛊惑。
“你们费尽心思将我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饮下魂酒,突破白银?”
罗丹忽而觉得有些好笑,眨眼间又想到了什么,身形一颤。
“酒、灵魂、封印之石?”一种残忍的猜测浮现在心底。
“这枚封印之石,封印着谁的灵魂?”
“咯咯……”黛儿轻掩檀口,瞪大了眼睛,颇为无辜地耸了耸肩。“具体是谁,姐姐也不清楚哩,不过总是属于你那六位朋友之一。”
“乖乖的喝下它,只要你能突破到白银阶,剩下的五人便能灵魂归窍哟。”
“若是不能了?”罗丹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那就接着喝,直到突破,或者将你的朋友们通通耗尽。”
罗丹突然低下头,身体微微躬起,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好恶毒的计!为娜奥米报仇,直接杀掉我就行,为何要设下这个局?!为什么非要把他们牵扯进来,让我亲手终结自己的朋友?!”
狂怒之中,他面容扭曲,血脉之力如同燃烧的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冒出体外,如烟似雾缭绕、盘旋。
浑身就像披上一件黑色的烈焰披风。
“安静点哦,”女人纤长的食指放在红唇前,“你要是再冒犯姐姐,她们——统、统、要、死!”柔软的小手威胁似地摇了摇封印之石。
那玩意虽能封印灵魂,但本质极为脆弱。黛儿有无数种手段让石中魂,烟消云散。
她继续施加心理打击。
“如今的局面,说是你咎由自取也不为过,异人本是不祥之人,你又偏偏惹上主人还有万物凋零那群家伙。”
“所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你,你是始作俑者、你害了他们。”
“你亲手他她们输给了我!”
“异人,是因为我的身份吗?”
他恍然,有所明悟,也许从始至终,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
他能怎么办?好不容易获得跳跃之踵逃生神技,却又被命运作弄身不由己,甚至有力无处使。
喝下魂酒,晋生白银,然后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或者放弃六人?
他颓然低下了头,将肆虐的血脉之力收回体内。
他做不到,别无选择。
他就像不受控制的傀儡一步一步,走到黛儿身前,伸手接过过了那一杯。
“卡兹……”轻微的瓷器破裂声,一枚封印之石被精致的手指捏碎在了酒杯之中。
一股无形的黑气体弥漫开,就像被碾碎的药粉,彻底溶于酒水之中,再也看不到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