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虎蝉回归圣加仑开始,整座城市中安保等级明显上升一个档次。
大街上经常有成群结队的,提着长枪大盾、腰佩利剑的士兵到处巡逻,他们一旦发现藏头露尾、鬼祟神秘的人士,便上前盘问,那架势不问清楚祖宗八代,问个底朝天誓不罢休。
受到影响,贸易市场、街道、居民楼、幽静的角落都可以看到行色匆匆的居民,他们的眼神中掺杂着警惕,以及戒备。
城内原本安逸闲适的气氛悄然散去,隐隐有种进入备战状态的前兆。
虎蝉众人情不自禁联想到,这样的变化,定然与他们交给爱莎丁酒馆老板娘萝萝薇亚的那个消息有关。
“古因斯食人族与帝诺安·饶雪究竟有何目的?城主继位十周年庆典上又会发生什么了?”马甘尼注视着远去的巡逻卫兵,突然忧心忡忡起来。
“他们,该不会是想要发动袭击,夺取城主权柄?”
有人忧心忡忡,原本想要置身事外,但看如今的阵势,到时候极有可能被殃及。
罗杰斯斟酌道,“城主府与饶雪家族素来不和,虽然后者在本地有上百年的经营优势,但城主才是西斯帝国官方认可的正统,背后有深冬之泉支持,再者为人宽厚、仁慈,远比饶雪家族更受市民欢迎。”
“双方一直以来互相制肘,保持着相安无事的局面。所以,现在这番动作应当是城主大人得到消息后故意为之。”
“这么大的动静饶雪家族无疑能察觉到异样,有所收敛。”
对于罗杰斯的猜测,达里奥却理直气壮反驳道,“饶雪家族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和灭绝人性的食人族合作,没有万全的准备、充足把握,我是不相信的。”
“咱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马甘尼叹了口气。万物凋零的威胁如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虎蝉没有余力参与到两大势力的博弈中。
“不过,到时候如果那群杂碎做的太过,虎蝉不能袖手旁观。毕竟作为圣加仑的一份子,怎能眼睁睁看着它被破坏?”
众人议论着,不知不觉来到旧城区入口。
旧城区是除了阴森潮湿的下水道之外,另一个常有魔物出没之所。
这里也算是力者学院的练兵场之一。
库里加入猎人公会的投名状便落在此处了。
一片无边无际白茫茫的雾气,将旧城区内外泾渭分明隔断成两个区域。不时有凉幽幽的风呼啸而出,驱散夏日的炎热,也吹的人遍体生凉。
在向百无聊赖的守卫出示过猎人徽章后,
达里奥三名力者提着血脉之炎,首当其冲进入雾气,罗杰斯、库里则亦步亦趋,被保卫在中央。
虎蝉曾经参与过旧城区的月度清剿行动,早就了解到旧城区构成大致分为市场、居民区、以及鼠道三个部分。
但在不久前,深冬之泉学院突然下令封闭了位于地下的鼠道。他们剩下的选择便只有居民区与市场。
虎蝉果断选择了前者。
斑驳的青石小路四通八达,将居民区分割成几个不规则的区域。
道路附近一根根枯败灯架上,不时有乌鸦被惊动,振翅高飞,飞入周围写满岁月痕迹的楼房之中——一栋又一栋,从迷雾中冒出腐朽的棱棱角角,有的还能依稀看出曾经的那份光鲜、别致。
走到近处,歪歪斜斜的门牌下,陈旧的墙面皲裂出蛛网般的纹路,又三三两两爬着青苔等藓类植物,挂满乱糟糟的枯黄藤蔓。
黑洞洞的窗户口,没了玻璃的遮掩,不时漏出古怪的风嚎,仿佛阴影中躲藏着妖魔鬼怪在窥探。
他们一手握着腰间制式长剑,半弓身体小心翼翼地前行,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不知不觉,库里握住剑柄的手掌心有了几许湿润。
相比于他人面无表情的冷静脸,库里明亮的眸子尽是兴奋,却没有一丝对于未知的恐惧。
“呼……没问题,我已经不是新手了!”他想起了死在自己剑下的食人族妇女,突然镇定。
一个小时后……
“卡兹……”领头的马甘尼踩中一根小动物的腿骨,突然停下脚步做了个手势。
众人屏息凝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前方迷雾中显露出一道模糊的影子,不过猎人徽章未曾发出警告。
“尸骸?”
等他们再走了一小段路程,朦胧的影子彻底显形,众人松了口气。
那是一名衣不遮体、骨瘦如柴的男人,他正倚靠着破房子的墙面,一动也不动。
他浑身脏乱不堪,脸上全是黑垢,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和尸体没两样。
达里奥几人看向他的眼神复杂,可怜中隐隐不屑。
倒是初出茅庐的库里忍不住心底的怜悯之心,上前好声好气询问了一番,可并没有得到回复。
库里蹲下身体,动作极为轻柔地摸了摸人影的手臂,近距离看,这男人状如乞丐,浑身一股馊味,毛发乱糟糟的,体表还分布着某些虫蚁撕咬的丑陋疤痕。“老大,这家伙好像昏厥过去了,我们……能不能帮帮他?”
几名大汉离得远远的,没有过来的意思,“臭小子,别管那么多闲事,这一次进旧城区是为你抓捕魔物,不要在那家伙身上浪费精力。”
马甘尼语气冰冷,没了以前平易近人。
库里瞪着眼睛,怔了一下,稚嫩的容颜闪过几许挣扎,继而质疑道,“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么不管……不问?”
说着,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什么。
“救了也是白救!”达里奥双手将长剑杵在地上,叹了口气。
“听我一句话,你以为正常人会待在旧城区这个鬼地方吗?”
库里弱弱回道,“他们只是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你想的太简单了。”罗杰斯感慨道,“在圣加仑只要踏实肯干,即便是罪民也能吃饱穿暖,决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生存在旧城区的流民不是对生活彻底绝望、自甘堕落的懦夫,就是病入膏肓没钱医治的家伙,或者盗贼匪患之流。这些人绝非一个猎团管的过来的。即便你大发善心救了这个家伙,信不信他转眼又跑回来等死?”
说着马甘尼狠狠瞪了库里一眼,直到对方心虚的低下了头才罢休。
“收好你廉价的同情心,不要再耽搁时间。”
“我……我懂了。”
库里不禁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作为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他比正常人更能体会生活的艰辛、来之不易。
他握紧了拳头。
自暴自弃者实在不值得同情。而濒死的绝症患者,他无力援助。
库里最终屈服,顺从了大部队的决定,只是离开之前,留下了少量干粮。
这引得众人不置可否弯了弯嘴角。
那人,还是孤零零地倚着墙角,闭着眼无动于衷,如同一座风化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