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言原本也只是想拼一把,却是没料到竟然斩断了对方一只胳膊,大抵刚才的那火器当真是把他炸伤了,以至于无力躲避沈无言这一击。
只是这似乎并不算是什么好的预兆,砍掉胳膊和砍掉脑袋,终究不是一个概念,于是沈无言心中又是一沉。
若是这一击将对方杀掉倒还好说了,而今仅仅是砍断对方一只手臂,那么定然会将他激怒,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再有先前的顾忌。
人本就是在生死关头才会拼命,刚才他只是顾忌沈无言与自己拼命,所以奋力而逃,而今胳膊已然被对方砍断,若是不将这人杀掉,岂能干休?
只见东方不群猛然回身,从身上撕下些许碎布将伤口紧紧裹住,接着从袖中抽出一柄长剑,双目通红的望着沈无言。
望着这可怖的一幕,沈无言唯有一个打算,那便是退,但退无可退,这边就这般大小,还能退到何处去?
这般迟疑之际,沈无言忽然听到客栈外传来一阵马儿长啸,接着一道沉重的声音:“沈公子快出来……快……”
沈无言心中一动,倒不是因为得了生门,而是说话的声音出自吴志远之口,显然对方如今还未死,心中那份愧疚也就减了几分。
此时便只有一个打算,沈无言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那道敞开的大门,只要能冲出这门,就能坐上马车,然后顺利离开这里。
以东方不群的伤势,定然难以追上自己,即便以后追上,他也早就失血过多,再无精力与自己打斗。
这般想着之际,沈无言便开始向着门口缓缓移动。
显然东方不群也看出沈无言的意图,冷笑一声,道:“十步之内,你必死无疑。”
沈无言轻笑一声,不屑道:“十步杀一人呀……东方姑娘当真以为自己是东方不败。”
虽说是这般说的,但沈无言看了看东方不群手中紧握的长剑,心中却是为之一颤,剑上寒光咄咄逼人,全然没有一丝怜悯。
东方不群也不理会沈无言,只是冷笑,随即又大笑,全然不似之前那般淡然,毕竟他心中一直认为沈无言不堪一击,以至于落得个断臂下场。
想起之前尚还嘲笑刘贤之辈愚蠢之极,而今自己便连刘贤也不如,心中那份羞辱愈发强烈,加之断臂之伤,他早就恨不得将眼前这书生撕碎。
剑随心动。
一剑刺出,竟然并未任何声响,倒也并未太多变化,大抵蕴含着他这些年对剑术的巅峰造诣,其中多以阴柔为之。
沈无言霎时间便感觉到那浓郁杀意,慌忙提刀便欲格挡。
东方不群几乎是顷刻之间来到沈无言身边,随之便刺出那惊人的一剑。
“当!”
长剑被沈无言用武士刀挡住,随即在东方不群这迟疑之际,沈无言立刻向着客栈大门跑出几步,刚走出几步他便发现手中武士刀已然从中间断开。
此刀伴随沈无言也有些年月,当年从秦二那边花了大价钱打造,其中救过他几次性命,且也杀过一些人,其中便有当年的景王,而今就这般断了,着实有些心疼,但命悬一线之际,却也来不及顾忌这些。
就在沈无言刚跑出四步之际,东方不群的剑又从身后刺来,这一剑并不比之前力度能差多少,依旧凌厉非凡,远非沈无言可以抵挡。
刚才还有武士刀能抵挡一击,而今却又如何能再来抵挡?
沈无言心中一横,随即又从腰间衣带掏出一枚炸弹丢向东方不群。
但沈无言很清楚,之前那一次之所以能得手的原因多赖于新鲜,东方不群已然上过一次当,岂能再上一次当,所以这一丢,已然是弥留之际的一搏。
东方不群此时虽是震怒,但显然还未冲昏头脑,一眼望见那火器飞来,随即移动身形去躲闪,但手中剑锋已然指向沈无言。
沈无言趁着东方不群这一停顿之际,再次跑出三步,距离客栈大门只有咫尺之间,但却远于天涯。
“还有四步,走完这四步你就要死了。”东方不群声音愈发尖利,就像失去孩子的母狼一般,听起来震慑心魂。
距离大门还有九步,沈无言腰间的衣带已然没有炸弹,手中仅仅剩下一柄断掉的武士刀,他几乎已然等于死掉。
“拼一把。”沈无言目光游离在东方不群与自己之间,大抵预算二人相隔的距离,以及自己行动的速度。
忽然,沈无言猛然向着门口扑去,一时之间竟然将速度发到极致,竟然与东方不群拉开了一定距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这一次竟然足足走出七步,而且东方不群也未能尚还到沈无言分毫,但七步之后,二人的距离又近了许多,而沈无言已然耗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望着就在眼前的大门,以及站在马车前握着胸口焦急望着沈无言的吴志远,沈无言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竟然连起身的力量也消耗殆尽。
“倒是再次看走了眼……”东方不群眼中也不由露出一抹惊讶,低声道:“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有这般可怕的实力……当真是文武全才。”
“什么叫文武全才,你尚未见到……”沈无言轻哼一声,扯着干裂的嘴唇,讥讽道:“所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纵马定乾坤,这才叫文武全才。”
东方不群点了点头,接着讲剑往前一送,轻笑道:“可惜,可惜。天妒英才大抵就是如此,而今我便替这天收了你。”
言语一出,沈无言已然闭上了眼。
“叮!”
又是一阵脆响,沈无言顿时只觉身子一轻,随即便听见东方不群大喝道:“好你个邵芳,你竟然背叛陛下……”
沈无言已然昏睡过去,隐约之中只能感觉坐上了马车,然后口中还喃喃道:“万万不可让那死人妖伤了吴志远……”
随即听得那男子沉声道:“他还没这个胆子……”这才安心的昏睡过去。
睡梦中,四面沼泽重生,自己便趴伏在沼泽从中,手中紧握一柄匕首,整个人没在泥潭中,纹丝不动。
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声音从这边过来,眼看着那人掉进沼泽陷阱之中,他奋然跳起,将刀直接插入那人心脏,但很快他便发现,原来此人是自己的好友。
原来这名好友被敌人活捉,以他来引诱自己出来,如今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好友,敌人也发现了自己。
对面那个个手持机枪的蒙面人显然并非善类,口中嚼着难以名状的语言,但他却能听懂,大抵是放下武器的意思。
他如何能投降,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同伴,沈无言沉沉一咳,随即奋然向后撤去。
这一代地形他再也熟悉不过,所以在对方机枪扫射之下,他竟然也躲了过去,只是敌人追的太紧,而他却已然没有太多力气。
最终落在一处悬崖之前,身后手持机枪的黑衣人便在身后,望着悬崖下的白云摇曳,他微微闭上双眼,然后一跃跳下。
……
“别叫了,这哪像一名饱读诗书的文人,满口都是粗话。”
“先生莫要在意……他以前不是这般样子……大抵还是受伤太重。”
“这倒是说对了,他的伤的确极重,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早就死了。”
“这……这都是以前的事,何况……罢了,先生快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在一处破旧房舍之内,一名老人捋着胡须,望着眼前躺在床榻上满身血污的书生,轻哼一声,冷冷道:“怎么样……死不了。”
听得此话,对面那穿着纱裙的姑娘顿时露出一丝笑意,低叹道:“总算脱离了危险……先生今天想吃什么?”
那老人轻哼一声,沉声道:“自然是药膳,你这身子若是不吃药膳,还能活多久?”
听得此话,小姑娘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苦涩一笑,摇头道:“前些天那只乌鸡……”
“行了。”老人轻哼一声,呵斥道:“他身子很强健,而今只需要安心调养,什么乌鸡汤老山参,根本没什么用处,若是补坏了身子,你哭都来不及。”
少女欣然一笑,随即跑出门去。
老人望着床上的书生,又长叹一声,苦笑道:“你倒是有福,巧巧这姑娘为你可算是……罢了,罢了。”
……
京城。
昨日又下了一夜的雪,今晨便晴了,虽说温度还很低,但捂着裘皮尚能出来走走。
小亭子内,李贵妃望着冰冻的湖面,轻叹一声,道:“刘贤没回来……东方不群重伤,还丢掉一只胳膊……”
站在李贵妃一边的冯保微微点了点头,脸上虽说未曾有任何表情,但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忙道:“前些天路过文渊阁,听高阁老说的……”
“什么路过,听墙根便是听墙根。”这般笑着呵斥一声,随即又道:“这般说来,沈先生尚还安全?”
“这……这倒说不准。”冯保自从得知这消息之后,立刻便派人去查探,不过大抵也能确定沈无言并无大的问题。
李贵妃摇头道:“无论如何,看紧点陈洪……莫要让他在苏州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