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婴妹子又是听谁说的?”色欲慢条斯理地摇着羽扇,斜眸凝着虞子婴,心中却郁闷——这孩子,太单纯了,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些陌生人的话呢?
“这很重要吗?”虞子婴偏了偏头。
“像这样乱传别人谣言的人一定都不是好人,以讹传讹太可怕了,小婴婴可绝对不要相信哦~”色欲优雅而软懒地站了起来,莲步轻移,腰肢轻款,最后靠到了虞子婴身侧。
这厮又开始随性在乱编造她的名字了,虞子婴在他靠近那一瞬间,便侧身避开一步。
“好,我可以不相信,只要你将我要的东西给我。”
色欲挑了挑眉,欲壑难纡地抱怨道:“这么能这么直接地要求呢,亏人家为了你特地遣散了四周,就为了片刻与你的单独相处……”
“你不肯给我?”
虞子婴声色俱厉,她根本就没听懂他这种欲迎还拒、暧昧的调情的话,只当他根本是在敷衍她,她紧绷唇角动了动,周身狂暴之气翻涌,衣衫猎猎翻飞,四周灯罩椅杯皆被撕裂绞碎,凶戾之气被挥手一甩,强大的气流尽数刮撞向色欲。
他微微侧过脸,狂风卷拽间他头上的黑色檐帽被吹着后仰滑下,瀑布一般的满头黑发在空中漫舞飘飞,犹若在空中张开了一张黑色的巨大帘幕,与他身后亭檐垂落的雪白帘纱相映相衬,一黑一白,犹若幻梦。
他面部那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近似透明,隐隐露出的漂亮锁骨划出优美的曲线,明明是一张圣洁清冷不容玷污的容颜,但由于眉间一点殷红色如朱砂妖冶的印记,而显得媚态横生,令人望之神魂俱销。
“你——”虞子婴看到他露出的那一张脸,表情一愣。
色欲用手背爱怜般轻柔地抚了抚脸颊,一双非常浅淡的茶色瞳人,纤纤翩绖如鹤羽密长,在呼扇之间,难以掩饰的妖艳从那微微上吊的眼眸中流转出来。
“怎么了,这一张脸,你不喜欢吗?明明今日在观星台上不都看得失了魂。”
那略带打趣而幽怨的声音说到最后徒然偏冷,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到了最后心中竟泛了酸味。
“你自己难道就没有脸吗?”虞子婴紧紧蹙眉,黑瞳疑惑。
在继舞乐跟怒的脸之后,无相的脸也惨遭了色欲的山寨。
色欲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臻首偏垂,勾唇朝她露一个夺摄天下颜色,美绝人寰的笑靥:“婴儿小乖,你不觉得用别人的脸干坏事,比较方便吗?”
不觉得!
看到他用“无相”的脸对她露出这么一个满是春色诱惑暗示性的笑容,她顿时有一种三观都要崩溃的赶脚。
“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就算你拥有别人的脸,难道你就能变成别人了吗?”虞子婴撇撇嘴,不以为然。
“我也并不想变成别人,只是借一借他们的脸一用罢了,难道你不喜欢看到他们的脸,反而是更期待想看到我的容貌吗?”色欲一拂袖,衣袂飘飞,夜风掠起薄纱轻舞,花瓣萦绕,转眼间,他已欺近虞子婴,一根冰晶削葱的指尖已虏获虞子婴的下鄂,轻轻抬起。
他将脸缓缓凑近,带着某种甜腻的香味扑鼻,唇畔含笑,水色滟滟。
即使映入虞子婴眼睛里的是一张无相的脸,但她却绝不会错辨两人,除了气质与气味不同之外,色欲那一双浅淡的茶色瞳仁隐含妖魅之意,而无相那一双浩淼如虚空的墨瞳却是澄清而通透。
“你不会给我看的。”虞子婴不躲不避,望着他的眼睛,笃定地道:“凭你的能力完全毋须借别的势与力,但整整三次见面,你都不曾露出真容,这说明,你的脸就是你的一个非常大的忌讳,或者是秘密,所以你不要用言语来试探我。”
色欲一怔,他没有想到虞子婴的心思竟如此通透,一言便拆穿了他,所以在虞子婴推开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反抗,而是顺势后退。
“我要的东西在哪里?”虞子婴直接问道。
色欲留意到她眼中的冰冷与不耐烦,嘴角朝下一撇,负气道:“就在我身上,你来摸吧。”
色欲重新躺回了软塌,摊开双手,一身黑衣逶迤垂地,一副任君蹂躏的姿态。
若是别的女子被男子如此无耻的要求,定会羞怒交加,不敢下手,但虞子婴在男女方面心思单纯,却没有这种顾及,她走上前半蹲,迅速在他身上动作起来。
色欲浑身一僵,带着几分惊奇几分怔色盯着她。
寻常人寻找东西一般都是胡乱瞎摸的,主攻腰腹与袖口,但虞子婴却十会地专业,她先从双肩滑至手臂,再从手腕处赶至腋下,再从腋下滑至腰勒两侧,接着再从锁骨处朝下,腰间环抱……
这其间虞子婴一直保持着一种jc寻找毒品般严谨而认真的态度,连色欲原先那般的戏谑表情亦为之收起,用一种幽深而晦涩的神色盯着她。
“你真是女人吗?这样上下齐手地摸一个男人,竟连脸都不红一下呢?”
他伸出一根尖尖的手指,在她脸颊旁戳出一个小酒窝。
“男人与女人除了身体上某些构造不同之外,还有什么区别吗?”虞子婴道。
“当然有,比如说……当男人起坏心的时候,力气一般都比女人大啊?”语讫,他倏地便伸手抓住了她的一只爪子,用略带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嫩肉,笑得不怀好意。
虞子婴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迅速抬睫,一个女子防狼术施出,反指硬掰过他的手掌,朝后一压,只听到清脆一声“咔嚓!”,色欲刚才那只调戏良家妇女的手腕便脱臼了。
“我觉得这并不是问题。”虞子婴拨了拨那只无力耷拉下来的手掌,淡淡道。
“……”色欲此刻欲哭无泪,明明看着是一个身娇易推的美少女,可这种怪力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练成的啊?!
看他那副凄凄惨惨哀哀怜怜悲悲切切的模样,虞子婴觉得他终于能够闭嘴了,这才握住他的手,再次一声“咔嚓!”,虞子婴利索地替他接回了手腕。
“你该庆幸遇到的如今的我,若换以前的我,你这只手腕绝不是脱臼,而是直接骨折断掉。”
没错,刚来到这个异世的虞子婴,虽然她曾由于接受了宇文子樱的全部回忆的影响,脑子有一部分容量被宇文子婴的情感占据,并没有完全恢复,但她周身的防备却如同丢失同伴的孤狼一样,冷戾绝望而狠辣,却不像今日这般懂得留情,并学会了因为教训而出手的幼稚行为。
“我也后悔,为什么不是我第一个遇见你……若是第一个的话……”色欲的手被折被接他都保持着同样的表情,就像不会痛一样,但听到虞子婴的话,他却眸色暗了暗,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然后他的话却只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虞子婴没留意他的话,待将他全身都搜完一遍时,却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件东西,小脸一板,浑身涌上迫人的存在感,正准备发作时,眼前却伸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玉棺盒子。
虞子婴视线一定。
“呵呵呵,这刚想起来我好像并没有放在身上呢,嗱,现在找出来了,小乖,你不会生人家的气吧?”
色欲小心翼翼地觑着她,扯了扯她的衣角,滢滢茶眸盈满水色。
“不会。”虞子婴平静地取过玉棺盒子打开一看,那泛着寒意的玉棺内,正躺着她所迫求需求的那一支千蕊干花。
很好!抡起的拳头一挥。
呯!
呃啊!
色欲可怜兮兮地揉着左眼的乌圈,瘪着嘴控诉道:“明明说了不气的。”
“不气就不能打你了?”虞子婴眸色一冷。
色欲缩了缩,嘟囔道:“……那也下手轻一点嘛。”
虞子婴将盒子揣进怀中,迅速接道:“轻一点不足以泄愤。”
“看,小乖露馅儿吧,果然还是生气了。”色欲嗔笑地睨了她一眼。
“生气又怎么了?”虞子婴面无表情地问道。
色欲一瞧她这表情就像被人触到了g点,整个人软摊成了水,面色嫣红,红唇似火,双眸泛着水色,似一江春水动荡涟漪般:“没怎么,只是想说如果小乖觉得一拳不解气,那就再打一拳吧,使点劲,我不怕痛的~”
虞子婴一听,嘴角狠狠一抽——麻痹,刚跟一个抖s缠斗完,转眼就遇到一个抖m!
“名字,怎么不变了?”虞子婴努力地面摊着一张小脸,一副忍耐地问道。
从刚才开始,他对她的称呼好像就没变过了。
色欲眨动着睫羽,盈盈笑道:“哦,我发生我很喜欢小乖这个称呼,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好不好?”
“不准叫我小乖。”
虞子婴义正严词地拒绝。
小乖,小乖,这种弱气又低等的名字,一听就像是宠物一样的存在。
色欲无辜道:“可是小乖是我给玉棺盒内那支千蕊干花取的名称啊,如今我连玉棺跟千蕊干花都一并送给你了,作为补偿,难道你不该赔我一个小乖吗?”
——荒谬!扯淡!滚犊子!
虽然心中各种愤愤不平,但由于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无法进行反驳的虞妹纸默默地认了。
“……随便……你。”
“不行了,每次小乖一旦露出这种忍耐的表情,我就觉得想将你抱进怀中好好抚慰一遍,这可该怎么办呢?”色欲呻吟了一声。
虞子婴脸色黑沉,眸光聚冷成针,扬下颌,只傲不娇道:“我可以替你提供两个有效的办法,第一个就是自杀,第二个就是挖掉双眼。”
说完,便一刻也不停留,转身便走,但还没有迈出一步,便听到从她身后传来色欲的声音。
“小乖,明天的比赛我已经不能参加了,另外也必须回北疆国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赢,然后再狠狠地甩掉婪后,来北疆国找我。”
虞子婴脚步一滞,扭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因为你可是腾蛇皇族,未来的腾蛇女皇啊,以你的身份,你只会娶,而不能嫁,不是吗?”色欲回视着她的目光,侃侃而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虞子婴脸色一变。
“我是怎么能不知道呢?”色欲朝虞子婴勾了勾手指,蛊惑地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虞子婴踌蹙半刻,在蓦然想过之前老乞丐曾说让她去北疆国的事情后,这才半信半疑地走近他。
她一靠近,色欲便将她拉躺在他臂弯间,一条腿压在她身上,制止了她的行动,然后从她腰间朝下摸,最后在某一个比较特殊的位置停了下来。
“你的这里,纹着一个腾蛇皇族的印记对吗?”
虞子婴闻言停止了挣扎,瞠大眼睛,只用一种小兽般警觉的眼神紧盯着他。
“你一定不记得了,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的你就像雪团一样娇小而脆弱,我抱的时候手都在颤抖,生怕会将你摔落呢~”色欲像逗猫咪一样,搔了搔她下颌的嫩肉,轻轻地笑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事情,为什么会在你小的时侯抱过你,你想知道吗?”
色欲看着由于太过错愕而处于失神状态的虞子婴,那可爱瞠圆眼珠子像一只仓鼠的模样简直太可爱了,他忍不住低头于她额头轻吻了一下。
“想知道一切的话,就一定记得要去北疆国找我,若你能让我爱上你,让我为你舍弃掉一切,那么我就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
“……”他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让她能让他爱上她,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虞子婴心头一攥紧。
“到时,我也会将我的脸露给你看,只给你一个看……好不好?”
“……”
“至于无相、傲慢、嫉妒、婪那些人你就将他们从你的人生尽数抹去吧,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好不好?”
“……”
这种没有秘密,完全袒露在别人视线的感觉,令虞子婴无所适从,她抿紧嘴唇,眼神一斜,猝不及防地出手。
她势如闪电般抓住了他的双肩,用力将其压下后以膝顶腹,听到一声呃啊的惊诧闷哼,再猛地一脚将色欲踹开,一阵呯啪哐吵杂声响起,她一翻身跃起,便飞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至于被她揍翻的色欲惨样她没回头看,所以她并不知道,那抖m的色欲从地上爬起来,回过神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捧腹大笑。
——这种反应,简直不要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
虞子婴一刻不停地从御景亭离开之后,并没有回骊春宫,而是带着解药直奔万佛寺。
色欲之前的话令她太在意了,因为他知道她太多秘密,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所以她想让老乞丐赶紧苏醒过来,看能不能从中得出一些线索。
她熟悉地翻墙而入,去了佛塔那边,瞧着塔内灯火通明。
舞乐看到虞子婴来了的时候,大大惊喜了一把。
“婴?!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难道……难道解药你已经顺利地拿到了?”
“嗯。”虞子婴颔首。
她进入佛塔准备去看一看老乞丐跟华铘两人。
两人此刻正在二楼临时搭建的床板上睡觉,听到有人来了,华铘便偷偷地蹲在楼梯间窥探,一看到楼下站着的是虞子婴,立即喜不自禁地奔跳下来。
“老大,你终于来了!”
老大?虞子婴一听到华铘这不伦不类的称呼愣了一下。
“老大,解药,解药是不是已经拿到了?”华铘奔到她面前,视线火热地在她身上扫描。
“拿到了。”虞子婴将玉棺盒子取出来。
“我看看!”华铘眼睛一亮,喜滋滋地伸出手。
“你能看懂什么,你又不懂医,又不认药,婴,还是给我吧。”舞乐不屑地撇了他一眼,亦摊出手递到虞子婴跟前。
虞子婴不需要考虑,便将玉棺盒递给了舞乐让他去捣鼓。
舞乐打开玉石棺盒子一看,确认了是千蕊干花后,眼中一喜,出于对新奇药物的探索精神,他跟虞子婴打了一声招呼,便立即拿着它去隔壁间研制解药去了。
而虞子婴则看向华铘,观察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难受吗?”
华铘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如此坦率直接的关心,想到以前家族训练,即使他被人砍得浑身是伤,没一处好肉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都不曾有一个人上前问过他痛不痛,难不难受,那时候的一张张冷漠无视的面孔与虞子婴此刻询问的面孔相叠加,他不由得眼眶有些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