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禾没想到邹静之还给她来这么一个态度上的反转。
可……真有意思啊！
若有所思的她，摩挲着手指，面上不动声色。
只是静静地静候她接下来的话。
邹静之言语中间略有一顿，这略微的停顿中间，她看向韩子禾，不知怎地，一双星眸在触及韩子禾的时候，好像又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的壁垒，看到了繁华夜景和绚烂又迷人的霓虹。
“说起来，刚才……我可真是冒昧很呐！”邹静之变脸一样的转变，让韩子禾吃惊之余，又隐隐的觉得这会儿的邹静之才是她真正应有的样子啊，好像……之前的她在演戏。
也不对，说她在……演戏，却不恰当。
也许，是心已定，意难平，想要求证些执念也说不定。
韩子禾垂眸，将眼底的氤氲挡下，不给邹静之看分明的机会。
虽然心里已经对邹静之真正的态度有所猜测，但到底，双方的立场不清楚，不好让对方在她这里发现太多有用线索——她一向都这么谨慎。
邹静之好像也不是很在乎韩子禾的看法，就像韩子禾所想那样，她也就是在那求而不得、逐渐放下执念、想要重新开始生活的关键时，做一个另类了结而已。
要说，让她彻底释放自我的最好办法，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她真不想再见到楚铮了，至少，在她完全开始自己新生活，已经将对楚铮付出的所有感情全部抛开前，她不准备直面对方，除却因为公事而不得已，不然，她则是能躲就不露面的好。
邹静之觉得利用楚铮妻子为自己斩断对楚铮的情丝，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是啊，事实证明，韩子禾不是个容易算计的人。
想想对方有意无意在她身上扎的那几下心，邹静之就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可真不是个善茬！
“韩夫人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邹静之沉吟片刻，抬头问她道。
韩子禾将那双秀气的眉毛轻轻挑起，没有立刻说话，同样默然片刻，才问：“这是准备……要卖惨？”
邹静之：“……”
这位夫人说话可真噎人啊！
邹静之深吸一口气，叹道：“韩夫人，您功夫是一定很好呢！”不然，不可能活蹦乱跳到现在！——这么说话，很容易被人揍！
心里做出“乎撸一把脸”这样不美观的动作，邹静之外表看起来已然很优雅：“您放心，我这人呢……也许有这样的那样的缺点，但是还是能够做到说话算话的！我既然已经彻底发泄过了，就不可能再这么失态下去。”
说到这里，邹静之好像被自己之前的反应逗笑了，用手很随意的撩撩波浪长发，叹道：“虽然爱情价更高，但是和自尊相比较，我想……人活一世，总不能只为爱情而活……更何况单恋呢！女人么，多给自己几分爱护，总不会错呢！”
这话说的很潇洒啊！
这样的观点，韩子禾也很支持。
本来么，爱情是一个很美好的东西，何必因为求而不得让自己难过呢！
好好将眼睛远看一些，自然会发现比那让自己悲伤的爱情更吸引人的风景呢！
“韩夫人……我呢，交浅言深一句——可能这话失礼，您回不回答都没关系，我只是想问问。”邹静之低头笑问道，“若是楚大校……我知道他的为人肯定不会那么做，但是若是他真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情的话，您会怎么办？”
“男女之情啊？”韩子禾转了转眼珠，向邹静之确认。
邹静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是！”
韩子禾也颔首，回答的很利索：“不知道。”
你点着头说不知道？——邹静之瞪圆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以她对韩子禾的观察来看，韩子禾的性格，不可能是这样反应！肯定是她在敷衍她呢！
想到这里，邹静之有点郁闷啊！
她都说了可以不回答，韩子禾为什么一定要敷衍她？
“你这问题，我不是没想过，但是你知道的，现实的选择和想象中的选择，是有偏差的！”韩子禾补充了一句。
其实，她这么说，却是故意漏掉了对那句“不知道”的解释！
邹静之没想错，韩子禾就是在敷衍她！只是，她敷衍的态度十分认真。
韩子禾在敷衍邹静之的时候，心里默默同步补充：不知道，可不是不知道怎么应对；而是不知道我选择一拍两散之前，实现将他们顺手收拾了，还是彻底无视。
打不打男人，或者说，留不留后手——这才是韩子禾所不能确定的。
……
“阿嚏！”横跨一个大洋距离的楚铮，忽然，不那么儒雅的打起了喷嚏。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喷嚏，竟然将正滔滔不绝回报的沈亮和给吓得一怔。
“好家伙！我说老楚啊！你这阵势可真是惊人啊！”沈亮和反应过来后，立刻打趣道，“你不知道，我刚才差点儿拔枪呢！以为有人搞偷袭来着呢！”
这话夸张，楚铮信他才怪！
撇撇嘴，将好像发现新大陆的沈亮和，从他的视线里一笔掠过，楚铮才不承认他现在鼻子还很痒，很肯能还会来这么一个声势浩大的喷嚏！
“嘿嘿！老楚！老楚！老楚！”沈亮和长臂一伸，将已经站起来，准备从办公桌后面出来的楚铮拦住，嬉皮笑脸道，“我说，老楚啊！你有喷嚏就打！不要强忍着哟！”
“当然啦，也要注意情况！等到晚上接头，你可得给我忍住喽！”沈亮和忍着笑，故意做出一副他很“苦口婆心”的模样。
楚铮见他这样惫赖，忽然扯起嘴角，在沈亮和心里响起警报声之前，就——“阿嚏！”
就一个喷嚏直接打到了沈亮和的脸上！
“靠！老楚！你这是给老子弄喷雾呢！”沈亮和跳脚了！
楚铮这才露出满意又舒心的笑容，心里面，一只缩小版的他已经得瑟的双手叉腰，傲娇的昂起头，吐出——谁让你碍事呢！
沈亮和抹了一把脸，瞥楚铮一眼后，悻悻地缩着脖子出去洗脸去了！
……
邹静之不知道韩子禾心理活动，虽然她长久以来也是一本正经糊弄人的，但是估计真没见过韩子禾这样能做出一脸忠厚样的糊弄人的……毕竟，这样的能力是很需要丰富的经验、深厚的功力、以及天赋等等，相互加成才行。
所以，相较于韩子禾，就略显稚嫩的邹静之，多多少少信了韩子禾的话。
韩子禾：“……”
讲真啊，她真没想到这样都能糊弄住人，也不知道是对方太嫩了，还是她功力大增啊！
不管怎么样，一眼就看出邹静之已经半信半疑了，韩子禾感到特别满足。
当然，这样也足够了，韩子禾没打算真让对方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没有必要！
韩子禾向来不会做“交浅言深”的事情，不管对方说的多恳切、不管对方将气氛营造的多么恰到好处。
不那么做就是不那么做，没有任何理由，只有一道底线。——她就是这么理智到有些可怕的人呢！
“韩夫人果然理智的很！”邹静之不知道韩子禾心中翻腾的想法，她不管心里信不信韩子禾给出的答案，对韩子禾说的那句话却是认可的！
是啊！她以为自己可以很潇洒的向韩子禾展示自己过的幸福……她以为她可以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剧本”表演。
但见到韩子禾，她发现被爱情滋润的女人竟然显得比她年轻不少的时候，她自乱阵脚了！
所有的“计划”和“以为”全都乱套，这才有了在韩子禾面前转变态度和情绪的事情。
之前的“胡言乱语”，也不算计划外！——毕竟，这样的想法啊！曾经在她脑海里不知道浮现过多少次！每次，她都自编自演一般，一人诠释多个角色……甚至，她曾经还试图带入到韩子禾这个角色、这个位置中去……可惜啊！假的就是假的，任她怎么分析韩子禾的个性和做派，她都摸不准对方会不会像她以为的那样做。
而事实呢，也很明显——她说的话、她做出的动作，她露出的表情……无一不嘲笑着她当初的痴狂！原来，她和她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啊！
心里默默感叹，不知道是该笑自己曾经的痴心妄想，还是应该为自己当初的卑微痴狂而泣声不已。
“理智不敢当！”韩子禾依旧这么谦虚。
可是这回，这么一听就不怎么有诚意的谦虚，竟然让邹静之心绪翻涌起来，甚至有一瞬，说不出的怒火竟然有冒头之意！
这让邹静之心中警觉之余又不免有些惊疑！
她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这次见面之后，就将楚铮彻底从记忆中抹掉么？
她怎么还会为楚铮妻子的态度而愤怒，甚至是……很不甘？
这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也许岁数大了，当初，她认为是勇于追求幸福的举动，现在看来不免有些不道德。
对于道德，邹静之在任务之外，也渐渐地看重，甚至想用这柄极好用的利器来让自己的感情归为正常。
韩子禾是一个比较警觉的人，尤其邹静之和她这么近，对方就算是不说话，但只要情绪有半分翻涌，韩子禾都能很快将它感知到。
所以，邹静之的愤怒，韩子禾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要不，还是……动手吧！——韩子禾觉得邹静之这人有点磨叽。
说起来，这么心不由衷、互相试探的言语交锋，很不如上手比划比划干脆！
她宁可把对方揍到鼻青脸肿，也不愿意用言语冷嘲热讽——后者明显需要更多的心力和时间。
韩子禾不喜欢这么浪费时间！
正在她琢磨——是不是应该提醒提醒邹静之，她俩的相处方式，其实还有另外选择，不知道这位会不会慨然同意！——邹静之也很快将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了。
这样还差不多！——同样发现了邹静之情绪转换的韩子禾，心里感叹道。
“韩夫人，您，确定不想听听我对楚大校情感的转变么？”邹静之大概是不吐不快，竟然还执着于对韩子禾倾诉。
“邹小姐，您要是想让我彻底放心，我想啊，一本格式正是、拥有法律效应……或者是约束力的协议，远远比您所谓情感转变经历更有意义。”韩子禾红唇轻启，说出来的话，仍然让人没办法接。
这样真的尴尬！——邹静之大概是已经适应韩子禾的说话方式，虽然又几乎被韩子禾给噎了个跟头，可她已经不像第一次被噎的时候那么愤怒了。
邹静之意识到这点后，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慨人类强大的适应能力啊！
“您若是这么说，那么，我只能说抱歉……协议是不可能给出来的！”邹静之被韩子禾噎了这么多次，也不想继续向她一味的示好了。
不就是互相怼？谁又怕了谁呢！——邹静之抿抿嘴，做好“战斗准备”。
可惜，韩子禾没打算接招：“邹小姐，恕我直言啊，咱们俩人好像应该也没什么旧可以叙这么久……倒是您若愿意比划几招，我却是能够做到耐心奉陪的！”
这话说的可真直接！
已经直接到，就连一旁展羽听到，都不免想用翅膀遮挡鹰脸的地步！
邹静之：“……”
这算是邀战么？
就算是邀战，她也一准不能答应啊！
就算不考虑规矩和制度，就韩子禾那双充满“战意”的双眸，就是冲韩子禾那副“跃跃欲试”的激动样子，邹静之都不像接招！
她那丰富的经历和经验，无不提醒着她——记忆中那些让她不愿想起的狼狈，无一不是遇到和韩子禾此时眼神极为相近的对手！
她对她自身的战力值，清楚到即使自傲都不会迷糊的地步。
所以，已经看出韩子禾自信的邹静之，又怎会不谨慎？
她可不想自己送上去，给韩子禾机会，让她把她按到地上摩擦！
“不算邀战啊，就是简单相互指教而已！”韩子禾也不管这话自己信不信，只想着先忽悠，若是不行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