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叫的这声褚少爷,属实是迟到了太久,早该在见到褚喻章的第一眼,陈旭就该顺势出口的。
这不,今日就借着这杯水撬开了褚喻章的嘴,也成全他的一片苦心。
褚喻章双颊着红,薄唇炭红,光洁的额头上带着冷汗,汗珠的晶莹折射冷光进入他的眼中。
“陈旭,你贱不贱?”
也许是足够厚颜无耻,陈旭笑容不减,手搭在褚喻章的手背,一点凉意将将摸着,褚喻章墨眉蹙峦,回避收手。
“对不住,褚少爷,是我下作无耻,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跟微生濮没有关系,要打要骂,尽心随意。”
全然自取灭亡,毫无悔过的样子。
褚喻章浑身紧绷着,冷感宽大的手背,冒着深绿色的青筋,陈旭坐正一瞬,又站起来,流下一声叹息,“褚同学,”和褚喻章近在咫尺,又咫尺天涯,“你帮帮我,”他打着旧日交情的旗号,又腐蚀着过去的风骨,“包养我。”
最后一句话,语调未有变化。
褚喻章阖了阖眼,眼尾染着红,有些像锦盒秀装的胭脂色,只是他睁眼,瞳孔中未有半分旖旎,怒气在他眼中横肆的厉害,如同黑云压城,“好样的,陈旭。”
蓦地,褚喻章狠狠掐住陈旭的脸,视线从他面上一寸寸剐过,“还呆站着干什么?脱。”
陈旭仅仅犹豫两秒钟,手就干脆地勾住了裤腰带,往下拉了一两下,动手的手腕忽然被攥住,垂下视线能看见抓住他的人,小臂线同腕骨线绷出一条忍的直线,配合着胳膊面青黛色的青筋,透着暴戾隐忍。
“你还真是不要脸。”
肩膀给人推了一把,陈旭侧身,褚喻章从他面前走过。
陈旭提上裤子。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略施小计,略施小计。
陈旭屁股又陷进床被里,倒是睡意全无,就这么坐到晨曦起,光线从闭合的窗帘缝隙间射进一两道,没有闭合的木门,咚咚两声暮气沉沉的闷响,别墅的年过半百的女佣瞧着他,“褚少爷叫你下去。”
撑了一夜发酸的眼皮,上下闭合几下,陈旭穿鞋深一步浅一步踩着下去。
褚喻章正坐在下边的沙发上,能看到一个干净的后脑勺。
陈旭站定在沙发的桌子前,这别墅中的一切透露着触不可及的名贵,褚喻章一身高档西装,修身地体裁在身,他腕上环了一块腕表,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雪白的背面散着。
褚喻章过了几秒钟才抬起头,他的头发也用过发胶做了整理,面上察不一点憔悴疲惫之色,黑发全拢在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容光焕发睨过他一眼,扔出手中的文件到他跟前,言简意赅一字,“签。”
黑色填细闪的大理石桌面上滚滚开一只钢笔,陈旭拿起文件,手持钢笔,一眼就看见赫然醒目的两个字,合同。
拿起打开粗略大概一看,包养合同。
他默不作声翻到最后一页,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刻不容缓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就这么平静无波地完成了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
合同写完之后,陈旭几乎喜极而泣,满腔激动,尽管褚喻章寒封冰冻般瞄他一眼,收起文件就立刻离开了。
静谧下来,陈旭的心情无以言喻,本想着先把活做了,然后趁早去见见他奶奶,盼头热火朝天,浇花除草修枝,其余的都晚上做,陈旭体体面面换了一身衣服,意兴勃发打车,坐在车上,享受着行驶在马路上。
大约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只剩下三公里的路程,陈旭忽然收到了一个电话。
他不担心褚喻章也许会过问他的行踪,倒是忘了微生濮这一茬。
手机嗡鸣,微生濮的名字跃然其上。
陈旭按捺心思,接通电话。
“陈旭,你在哪?”
手机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混着不同的人息,隐隐透着纸醉金迷的意味。
“怎么?”陈旭不答反问。
那边的人笑了声,有些兴致盎然的意味,笑声穿过声筒,延宕出漫不经心的倨傲,“你问得太多了,我在帝都,你马上过来。”
电话倏地被挂断,陈旭也笑了声,回拨过去,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微生濮也没接听。
好笑不已。
陈旭的路线没改,打定主意,还是医院直行。
但是,医院不允许他去看望他奶奶。
作为看护人,即便是vip病房,按道理陈旭是可以进的,这是医院知晓的,但坏就坏在钱权二字,微生濮一通电话,陈旭就不能去见。
被护士拦在走廊上,微生濮的信息又插入进来,一条短信上面写着,“乖乖过来,否则医院那边,随时都可能出现变故。”
陈旭想了想,就算要退房,退房之前也要处理好重新住院的事情,他奶奶的事情,还没有跟褚喻章说个一二三四,那只能稍安勿躁,先再用用微生濮,何况黑锅还在微生濮背着呢。
兜兜转转的,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陈旭到了帝都,只是不见微生濮的身影。
微生濮又让他到宁峻山。
导航一看,又是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等到陈旭到那边,暮色已擦黑,已是晚上七点钟。
这还不算完,微生濮还让他再等半个小时。
微生濮这玩意,陈旭踢翻山下的一颗石子,石子撞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等,就是将近八点钟,夜色抹在天边,在寂寥的等待中,忽然,山上传来机车狂速声,陈旭仰头,一众带着各色头盔,骑着风格迥异摩托车的人,经过山路十八弯疾驰而下,其中跑得最快,玩得最疯的,轮胎擦着山路边缘,速度跟阎王拼手速的人,一路开着机车到了山下,毫不避讳地冲他过来,刹车的轮胎在地面摩出将近一圈的轮胎印,拦住他的躲避。
等到这人庐山真面目暴露出,头盔被戴着黑暗风格手戒,病态白的手给摘下,露出一张头发汗湿,耳钉被汗珠折射出亮光的脸。
九曲十八弯,弯弯没死。
微生濮将头盔扣在机车的速度显表上,疯狂过后的面上带着恣意和餍足,他甩掉发上的汗珠,伸长胳膊搭在机车的把上,腰背抵着车头,近距离地从黑色绸制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点燃起烟线,噙着烟,看着陈旭说道,“怎么,要我带你兜一圈?”
后边相继地许多许多机车停下来,堆停在微生濮后面,有人下了机车,往这边靠了过来,身上躁热的因子传递过来。
陈旭长话短说,“你有什么事?”
如果是为了让他这副激情四射的样子,那么就给他滚。
“呦,濮少爷,这就是你叫来的人,怎么看着像是从乡下农地里刚出来的。”
陈旭的问话叫人给听着了,微生濮没说话,那过来的人,喧宾夺主,倒掀开嘴皮子说起了话,他站在微生濮旁边,头发染着晃眼的橙黄色,皮相勉强端正,但是眉骨上方却穿过一颗眉钉,说话间还能见舌头上闪着的银光,大抵是连舌钉也钻了,瞧着就是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样。
他挑剔地扫视着陈旭,视线半点没有收敛,一身流里流气的气息。
这会儿子当事人都没有搭理他,就有别人同他搭话,一身铆钉,顶着刺猬头的人靠近来,“李炳,你可真是大胆,微生叫来的人,你也敢随意调侃。”
“怕什么?这不是谁也没说话吗?”被人叫李炳的人,摩挲着下巴,肩膀又往微生濮那边靠了靠,“草,微生濮,这真是你的眼光?”
微生濮吝啬地斜了他一眼,那人就识趣地双手举起来往后退了退。
“好好好,你开心就好。”
“真看不出来,刚跑完车,你就打算让这人安抚你的热血沸腾。”
微生濮是理也不理人了,看着陈旭又问了一遍,“去兜风吗,到别的地方。”
“呦,微生少爷还带人去兜风吗,这是泡妞吗?”
周围一阵子起哄的声音,多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周围停了一地的车,站了十几个穿着别致的人,陈旭不慌不忙道,“我有事,有话直说。”
“这土狗还真不给面子呢。”
微生濮转动着手上的金属戒指,花瓣的轮廓在他手底下熠熠生光,他挑眉看了陈旭一眼,忽然伸手拽过来,陈旭退后一躲,后边有人推他一把,微生濮就抓住了他的小臂。
对上那双浮着月色潋滟的桃花眼,陈旭心里骂脏,微生濮还跟以前一样,混账地笑得好看,“别不给面子啊,陈旭,留在这,每人给你一拳都够你喝一壶的了,还是你不想让我玩,想要别人一起玩?”
微生濮拿着头盔套在了的头上,挡风盖上映出微生濮的脸,微生濮启动摩托车,“上来。”
陈旭在一众唏嘘嘲弄中坐上车,后边有人还想追,被人拍了一把,才搁下念头,毕竟微生濮是个疯子,疯子发疯的时候最好不要上赶着去。
车没开出去多久,陈旭就把头盔摘了下来,问候了微生濮一句,“微生濮,你是不是有病,耍老子一下午,这会儿子还兜风,怎么不兜屎呢你?”
车身急剧摇晃了下,陈旭一拳捅在微生濮腰侧,重重的一下,在风中弥散得很快,他听见微生濮啧了一声,“你他妈的狗爪子没收拾干净是吧?”
风往衣服里眼睛里灌,耳朵里全是风的吵闹声,微生濮马力全开,陈旭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几乎要掀进风中,也没了功夫和微生濮扯嗓子,直到摩托车呲地停下,微生濮把摩托车扎在这条人迹罕至的桥道上,下车撩了衣摆,露出青了一块的后腰,在那劲窄的腰宛若一块病变的菌癍,看着令人心惊。
微生濮把衣摆放下,一瞬不瞬地瞧着站在摩托车后面的陈旭,从口袋中又抽出根烟来,打火机舔舐过烟头,微生濮吐出口烟,才收敛了些,要跟豺狼虎扑上来噬咬的神情,吐出一口烟,这烟飘飘渺渺的散去,微生濮唇角衔烟,靠过来,“下边是海,有话,下面说。”
陈旭掏出手机一看,八点四十五分。
“你最好别再变卦。”
有些烟的味道臭,微生濮抽得烟大抵是挺贵的,烟草眷恋缠着一缕香,一直到了海边。
潮起潮涌,海浪发白打在布着细沙的岸边,微生濮蹬掉了脚上的鞋,赤脚踩在海水中,海水打湿了他的裤腿,他手指间夹着一点猩红,发丝随着海风而轻飘飘的逸飞。
在一阵海水的冲刷沉默过后,微生濮忽然问他,“陈旭,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是海水的味道。”
“腥气。”
陈旭默不作声。
微生濮的小腿踢着海水走过来,显然他对海边有种亲昵,这会儿解了瘾就过来。
微生濮忽然凑近问他,“陈旭,你被上了吗?”
微生濮探头在他胸前闻一下,“你身上,有那种潮湿的味道吗?”
保持着平稳的姿态,维持我理智的光辉,陈旭宽宏大度,没有口吐芬芳,“你问得太多了。”
微生濮笑了笑,优雅又闲适地抽了口烟,“你跟褚喻章说包养,当初怎么不求着我包你。”微生濮捏着烟身,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忽然拇指食指一用力,一把掐断烟身,破败地露出里边棕色的烟丝,断成两截的烟落在地上,微生濮冷肆抬眼,“你还真是对褚喻章余情未了啊。”
那只脚踢过来的时候陈旭早有防备,幸亏工地没少搬砖拉钢筋,接起来倒也不费劲,陈旭挡过一腿,微生濮有后招,有钱人嘛,可能学过自由搏击。
看似陈旭是跟人打,实则是微生濮一别三年进步飞快,陈旭被摁海里,呛过好几次海水。
微生濮不打脸,只往他身上打,那些招呼在陈旭叫人看不见的衣服底下留下痕迹,陈旭被人压在地上,沙子糊在他的后颈以及卷起上衣的后背,微生濮勾着他的衣服向上,海水扫过陈旭头顶的发丝,微生濮像是翻看一张白纸,上下拨弄衣服,却什么也没瞧出来。
陈旭这时推他,人才被推开。
“我送你回去。”
微生濮笑得深了,“要不然你双腿走断也走不出这里。”
陈旭带着一身海腥气回到了别墅,此刻时间辗转至将近凌晨,别墅内灯火通明,推开门,陈旭就看见褚喻章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早上出去时的衣服,发丝凌乱地散出几根在他的额头太阳穴两侧,他听到声音,侧过头,眼似飞霜寒剑,熏着波涛滚滚的赤血,起身快步向他走了过来。
没有说话的余地,陈旭一下子被锁住喉咙,褚喻章西服上的褶皱堆结,手扣在他的喉结处,野蛮的力道直接将他拽进屋内。
后背顶在花纹迭凸的门背,还没来得喘口气,下一秒,一个气势汹汹的吻就啃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