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拿到悲酥清风,完全是意外之喜。完颜康几乎都要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了,他原本只是想敲诈李安全一笔装备而已。李安全这个人,他了解得也不透彻,完全是在碰运气。一笔生意做下来,他也将李安全的性格摸了个大概了——这货根本就没打算跟金国和平相处,否则不会答应这样一大笔的军需的!
完颜康自己抱着两张配方,派出撒哈林去接收这笔物资。撒哈林诧异道:“我去?”完颜康道:“当然啦。”撒哈林问道:“不跟王爷说一声?”完颜康道:“他还没有回来呢,当然要先弄来啦。”
撒哈林这才知道,这事儿是他悄悄办下来的。他与西夏使者一样,全都以为此事是完颜洪烈授意他办的,遥控指挥着他弄来些武备,好谋权篡位。以他的年纪来讲,能将此事办成,已是难得。不想居然是他自己的主意!
饶是胆大嘴贱,撒哈林也被吓了一跳:“你就自己办下这等杀头抄家的事来了?”完颜康嗤笑一声:“时不我待呀。”撒哈林道:“现在事情办成了,也不要跟王爷商议一下怎么收尾吗?你一个人做得来吗?你手里根本没有可用的人!”
撒哈林心里直骂娘,他以为自己已经够随心所欲招人骂的了,没想到完颜康是个大大的坑爹货!向关系不怎么好的敌国国君索取贿赂说情,已是大大的不妥,直接要了铠甲等物,问十个人,十个人都会告诉你,这是要谋反了。十三岁就敢做这种事,真是个祸害!
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苦口婆心的一天,撒哈林耐心劝导着:“就算大金国造反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也不能这么乱搞一气啊!你师父知道会吓死的,他那个胆子!”造反不是什么大事,找死就是了。撒哈林也看不上现在这个皇帝,完全不能给大家带来希望,变一变,也好。
完颜康笑道:“您的意思,告诉我爹,让他派人接手这些东西?他连这些东西都没搞来呢,送到他手上,他也用不好。”这么理直气壮地无视了完颜洪烈,让撒哈林又是一阵无语,稳了下精神,撒哈林道:“你手上没人。”
叹了一口气,完颜康无奈地道:“是啊,所以才要劳动您老人家,好生将东西接了,藏起来。”撒哈林道:“那还得跟王爷说一声,虽然王爷这个办事也有不到的地方,起码比你这个稳。这么多的东西,你手里又没地方藏。”
完颜康追问道:“真的不行?”撒哈林果断地道:“当然不行!”完颜康无奈,打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他道:“那您老拿着这个,去寻我爹吧。他要派人跟着你去,你可要看好了,看人堪不堪用。”撒哈林大怒:“好小子,试探我呢?”完颜康笑道:“怎么会?我这里只有您老一个靠得住的人了,去与我爹那里的人周旋,不得小心一点吗?”撒哈林不大痛快地道:“你们家人互相怀疑的毛病,真是改不了了!”
等了一阵,不见完颜康呛回来,撒哈林诧异地望去,见他犹带一点稚气的脸上挂着苦笑:“我从来没疑心过我爹会对我不好,您也说了,他有时候做事也就比圣上好那么一些而已。他还在醉心着《武穆遗书》,若是一本兵书就能让大金国起死回生,则良将美材也就太不值钱了。有什么东西,我真不敢贸然交到他的手上。”
撒哈林的怒气散了,心里升起了对他的无限同情:“王爷也是个怪人,一时聪明得要命,一时又……”当着人家儿子的面不好过份攻击他父亲,撒哈林及时住口。
待撒哈林走后,完颜康才开始研究西夏人送来的悲酥清风配方。一看之下,不由捶桌!西夏人送来的两张配方,一张是无色无臭闻之战力清零的□□,一张是解药。西夏人“厚道”地还送了不少样品,但是没有用。配料难搞!完颜康愁得直转圈儿:“我就知道,他们答应得这般痛快必有蹊跷!若是悲酥清风易得,西夏不早就无敌于天下了?还拿来对付什么江湖人,直接拿来对会敌军不就得啦?”
好在他对医药还算有研究,仔细看了配方,思索着能不能改进配方——反正现在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埋头到了研究里,考虑将几味西夏特产的药物毒物如何替换成易寻的材料。只可惜时日尚短,改制出来的简化版悲酥清风药效时间变短,药力也没有原版的强。不过,现在是够用的了。揣着原版的悲酥清风,完颜康对江湖人的忧虑降了八档。
待要再设法增强简化版的效力的时候,宫里又有一件喜事:金主将多保真封为燕国公主,下嫁给徒单丞相的孙子。完颜康与包惜弱也要准备了礼物相赠,包惜弱这回办事很利索,飞快将礼单准备好了,对完颜康道:“咱收了西夏不少礼物,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结些善缘。”完颜康笑道:“这是当然啦。”一股脑儿将西夏送的许多礼物统统打包送到了宫里。
包惜弱道:“哎呀,你这样胡乱弄可不好,人家是成亲,要送应景的。”完颜康道:“反正我小,就胡闹。我姐姐要出门子了,必要多给东西傍身。”包惜弱一叹,由着他去了,又给他包了一帕子物什:“到了宫里,手也不要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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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到了宫里,广散钱财,宫女、宦官、侍卫乃至妃嫔、公主等都开心不已。原就看他不讨厌,此时更是喜欢他。唯一不开心的,乃是准新娘。见了完颜康,便是一脸委屈地将头扎到在肩窝里,哽咽着道:“忽都。”
完颜康有些不解,将她扶了起来,道:“阿姐这是怎么了?又不是远嫁,想大家伙儿了,或叫我们,或自己到各处去,很方便的。”出嫁的公主,又是嫁到大臣家里的,其实比养在深宫要自在得多。
多保真哭道:“我才不要嫁给那个人。”
完颜康大吃一惊:“为什么呢?你有什么打算的?”听多保真不愿意,他心里就活泛开了。这事儿不太好办的,要是还没决定之前,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一个公主、一个是丞相家的孙子,这婚事怎么能随便黄?除非一个死了,或者犯罪之类的。徒单丞相家风还不错,他的孙子完颜康也见过几回,中规中矩一个男子。挑不出毛病来。此事有些棘手。
不等多保真再说话,却是蒲察皇后来了,见了他便道:“忽都来啦?你可真疼你的姐姐们,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哥哥呢。”笑着拉他去自己宫里说话,却将多保真关着不许出来。
完颜康觉得不对味儿,试探地道:“娘娘,阿姐这里有什么事儿?她不愿意出嫁吗?”蒲察皇后道:“女孩子都这样,离了娘家会心慌的。”完颜康道:“公主何至于此?娘娘莫要哄我。”
蒲察皇后心里发愁,这驸马她是看好的,四平八稳,女儿却嫌他拘泥。居然有了抗婚的意思!
完颜康道:“阿姐不愿意,强拉到一起有什么意思?驸马尚主,若不得公主喜欢,日子也不好过。本是一件好事,要是做成不好的了,岂不违背了本意?娘娘,您再想一想好不好?”蒲察氏道:“旨意已下,有什么办法?就算是错了,也得好好过下去。”心头忽地一顿:我说怎么回事呢?还有你这个小东西在里面!
比起这个时代贵族男子,完颜康天性里就带那么一股对女性的理解与爱护,无需刻意,日常行动里自然而然就带了出来。宫里的女人们宠着他,他也宠着宫里的女人们。这一点在公主们的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不但护着,还时不时要撺掇着她们。蒲察皇后被他维护时,心里暖得紧,遇到他护着抗婚的女儿,心情便不似往日了——不能妨碍大局。
蒲察皇后罕见地强硬了起来:“她既生为公主,有些事情就是她逃不开的!你也是,你是王子,以后要做贤王的,长辈宠爱你们,你们也该有所回报。”顺势给完颜康上了一堂思想课。完颜康黯然。
蒲察皇后还是不放心的,就怕这姐弟俩再闹出什么夭蛾子来。她心里对完颜康也是颇为爱护,心道:早早将燕国发嫁了,她有了丈夫自然就老实了。忽都以后前程是不同的,宠爱可以,再惯纵了可不好。他母亲又不顶事,少不得我来操这个心。
转头便劝金主:“忽都也长大了,总这般娇养着不知祖宗创业之艰难,或偶有不如意,偏激起来,岂不可惜?不如派他去会宁祭祖?海陵庶人虽然迁过陵,可原陵还在,让他去见识一下。就算六弟回来,咱们也不算对他儿子不好。”留他下来,姐弟俩再做下点什么出格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金主道:“也好。”心里想的却是,忽都也长大了,已经能骑马了,我派人跟着他去,让他见识一下军威。他性情好动,不怕事儿,男孩子长大了,岂能不爱武事?他回来只要露出一丁点儿喜欢,我就帮他从老六手里收回些人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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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被蒲察皇后教育了一回,没精打采地回到了府里。遇着撒哈林回来了,告诉他:“办妥了,东西也藏好了,只是马难办,只好冒名先放到某马场里。”将藏的地点告诉他,给了他一枚印信日后提取时用,且说完颜洪烈十分欣喜之类,转交了完颜洪烈的书信。又问他下面要怎么办。
完颜康叹道:“只能等啦。”
撒哈林道:“你可要快着些了。如今猛安实在是不堪用了!我今番出去一看,啧啧!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也就好哄哄那些自欺欺人的家伙罢了。你就算拿了骏马铠甲与他们,他们也是稀烂。样子好看有什么用?宁愿丑点。蒙古诸部互相攻伐,便于控制,今渐渐一统,大金,嘿嘿,中都不远便是草原啦。卧榻之侧有虎狼,还不警觉,嘿,蠢成这样,我也服气啦。”
完颜康道:“未必是蠢,国内也是乱七八糟,啃不下硬骨头啦。”
撒哈林道:“大金国要是亡了,你可没法自在的。想想当初宋亡了的时候,王公贵族哪里有个好字可言?”
完颜康道:“您怎知我没有想法的呢?”
撒哈林大奇:“你有什么办法能挽危救亡?我看这大金国是不行了的。”
“不破不立,”完颜康冷静地道,“我要想个法子,去上京会宁。那里的人,冰天雪地里生活,或许还有可取之处。”
撒哈林沉默片刻,道:“上京路的人又招谁惹谁了?每次好事总轮不到他们,遇到送命的事情,又想到他们了。当年海陵王迁都,整个会宁城的宫室都毁了,想过我们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完颜康将印信收了起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说没有好事,也不尽然,立国之后对猛安谋克比别人好多了,怎会没有好处?”
撒哈林一指点点桌子,道:“也罢,不用别的办法了,就说我快死了,想回会宁。你要满足我这个心愿,陪我去。”
完颜康道:“别咒自己。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说起多保真的事儿来,问撒哈林可有开解之策。撒哈林道:“你心里不是很明白的吗?除非她不做公主了。又或者是圣上发昏了。不然结怨偶也得结!”
两人正商议着,宫里却传出旨意来,命完颜康去会宁祭祖。
两人面面相觑: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