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用剑?
钟知明无法回答,也没有余力再回答。
五州四海之地,凡是习剑者,无人不知羁羽之名。
传闻羁羽剑是修真界最后一只凤凰涅盘所化,自始便是仙神之剑,有生生造化之能,为不死不灭之剑体。
但真正令羁羽威慑五洲四海之敌的并非因为它是修真界唯一的仙神之剑,而是因为它的剑主。
玄清剑派的游仙道君,妖魔尽避之的血剑修罗,与南溟之尊齐名的劫灰令主。那个人的称号多如繁星,皆是由尸山血海的杀戮带来。
曾有佛诞金铃锁仙剑,依旧锁不住执剑者滔天杀意。直到业力轮回河化为红莲业火,方遏制执剑者的杀心,五洲血流方止。
而五百年前,残碑论剑峰惊动天地的一战,随着双星陨落,七重天裂,沉鳞匿,羁羽毁。
天荒虽破,人间再无仙神之剑。
五百年,曾亲眼见过仙神之剑风采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而羁羽剑影重现人世,竟是出现在愿织城。
庞大的剑意碾碎了一切反抗的力量。
悲死剑折。
尚未死去的钟知明站在地上,一身锦袍褴褛,纵使灵力鼓涌,那些无形剑意留下的剑痕依旧无法止血。这剑意生生不息,哪怕被抹灭也会再生,仿佛永不消磨。
他依靠剑域维持仅存生机,眼中满是不甘与惊骇:“你究竟是谁?!”
修真界岂会有起死回生之法?羁羽剑主竟有琨瑶之外的传人?
玄清剑派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说本就是玄清剑派派他来的?
但玄清剑派怎会与鹤云仙楼之人同行?!
他们结盟了?又或者……连玄清剑派都不知道羁羽剑主有传人在世?!
被质问之人却不在意他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只是抬头看天,确认过剑域并未破碎,然后才道:“你可以称我照羽。”
此时此刻,他只是照羽而已。
照羽,照羽。钟知明默念着这个名字。
修真界莫非有人不知?羁羽剑主便是以照为姓,名曰北极,取照彻北极之意。
好清晰的名字,好清晰的来历!
当明白对方的来历与传说中的人物有关,钟知明忽然冷静了。
紫极乾坤榜,乾榜记生,坤榜载死。而羁羽剑主,曾经两百年占据乾榜之首,而后五百年为坤榜第一。
除却与之齐名的南溟之尊沉鳞剑主,灵寂两千年,剑道之上,无人能与他争锋。
“难怪……难怪你竟是六境……”钟知明喃喃道,“玄清剑派五百年来果真不只有燕北川一个六境,原来还藏着一个你。”
天下第一剑宗,天下剑修圣地,玄清剑派原来不像外人以为已经步入衰落期。如此年轻的六境剑修,即便没有修为傍身,也足够搅动风云。
照羽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淡淡道:“你背弃了剑道。”
面对一柄剑,钟知明的第一选择里,没有拔剑,而是选择动用外力。
这并非是剑修的心。
既然失了剑心,便不配称为剑修。悲死剑折,不只有羁羽的原因。
羲和真火煌煌明明,钟知明没有直视那双金瞳,依旧宛如置身赤浪炎波之境,连魂魄都有皴裂的错觉。
“羁羽剑的传承,你担得起。”钟知明没有回答,只是兀自苦笑。
纵使他汲汲营营三百年,在元婴巅峰压制三百年,只为了将愿织城纳入剑域,以神道之法成为一方之主。
在方才那一剑面前,他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羁羽残影的一剑,只是一个身无修为之人仅仅以剑道修为施展的一剑。五境与六境,果真是天人之别。
他确实不如横连山脉上那两个以五境之身逼退六境的人。
剑道上,他败得一踏涂地。
“但是,”钟知明握紧悲死剑,神情冷漠,“我死,则剑域破。你方才不杀我,便是需要留着我的性命维持剑域。”
照羽不置可否。
他缓缓地笑起来:“所以,你要留下剑域,是为了保下这些人?”
他环顾一圈,愿织城中的仓皇,炼骨路前的怯懦,难飞的禽鸟,匍匐的走兽,一切都被他收入眼底。
剑域与愿织城融为一体,这些受魔火“洗业伐罪”的人,如何能逃脱这个囚牢?
他忽然换了自称:“本座赐尔等归属容身处地,尔等合该回报本座。”
话音落下,他持剑的右手尾指忽然断裂,湮没。
一股虚渺浩大的神秘力量爆发,牵动剑域,山崩地柝,巨石飞滚。而裂开的地下,竟是隐藏着一条诡谲魔脉。
魔气冲天,阴云蔽日。瞬间仙修入魔道,剑域化魔地。
地渊魔脉重重压力,尽数压在照羽一人之身,双足顿陷地三尺。而他手掌一翻,硬生生驭使羲和真火,与这滔天魔气形成僵持之势。
但朝灵渊能看见他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凡人之躯抗衡地渊魔脉之力,哪怕有羁羽残影与羲和真火相助,还是勉强。
“魔音,魔火,魔脉,”朝灵渊冷了神色,“中北十三部区域有魔族踪影,却无人前来处理,中州修真界倒是出人意料。”
可惜他还不能出手。
苦槐山归属石燕部,乃是中北修真联盟辖地十三部之一。
中北修真联盟是对抗魔修与魔族的主力,建立之初,便是为了彻底消灭魔族。此地竟然隐藏有魔脉,显然是失职。
“前辈此言差矣。”
略带喘气的声音响起,在一处灌木后走出一个人。
霜罗披、赤霞衣、离尘履,腰悬青绦红玉,怀抱杏色灵剑。翩翩少年郎,只是面上满是汗水,少了分出尘,多了烟火气。显然是匆忙赶来。
“见过前辈,晚辈玄清剑派琨瑶峰三代弟子越清辉,奉家师之命,来此解决愿织城魔祸。”
玄清剑派,自诞生起便是中北州仙道魁首,同时也是中北修真联盟最初的创立者和不变的执行者。
其门人自然也有泱泱大派之气质,即便立身于碎石裂地之间,面对极有可能是玄清剑派宿敌鹤云仙楼的朝灵渊,依旧神色镇定,不卑不亢。
“金丹圆满,剑道二境,看来玄清剑派确实无人可用。”朝灵渊倒不意外有玄清剑派的人来此,愿织城非一朝一夕的祸端,作为中州无名的守护者,玄清剑派理应在此。
只是没想到是个二境剑修。
愿织城城主虽然是元婴圆满的境界,但已有分神实力。至今不突破,想是担心渡不过天劫罢了。檀心火所谓洗业伐罪之效,瞒不过昊阳,自然也瞒不过天道。
即便藏头露尾失了剑修锋芒,但再如何,也是五境剑修,元婴圆满。区区一个越清辉,即便体质特殊,又要如何处理愿织城?
朝灵渊这句话不太客气。
但玄清剑派无人可用是修真界人尽皆知的事实。两次仙魔之战,玄清剑派中生代几乎全军覆没,正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境遇,在中北修真联盟的话语权也小了许多。
否则今日确实不会是越清辉孤身上山。
越清辉剑心极坚,既然知晓对方或许与鹤云仙楼有关,并未将这句话中的嘲讽入心。
他道:“愿织城魔祸背后牵扯诸多宗门,更有中北修真联盟高阶修士潜伏其中,玄清剑派此前已派出数人查探情况,并且掌握情报。根据联盟决定,雨雹、冬霖、青谷等明季十二门已经有联盟修士前去处理。”
“至于愿织城,则由晚辈负责处理。”
说到这里,越清辉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顿时灵光大作,日星黯淡。
这种异象是……半仙器。
围观战局的愿织城修士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不止鹤云仙楼,连玄清剑派也盯上了这里。虽然震惊城主隐藏实力,但此时此刻,他们也开始庆幸自己的选择。
神逸妙能四品中,虽然没有仙器之名,但神与仙乃是同一层级的存在。只不过神乃先天蕴神,仙乃后天成仙。灵寂时代,唯一的先天蕴神之器便是羁羽,而后天成就的仙器,因为没有仙灵之气洗涤,始终只能是半仙阶。
但论威能,更擅长攻伐之道的灵寂时代所制造的半仙器恐怕要比修真时代那些真正的仙器还要强大。
除却有资格进入登天造化炉的历代四大炼器师,无人能造出仙器。
而玄清剑派恰好曾经有不止一位修士前后名列四大炼器师,掌握着修真界最多的仙品法宝。
比如说越清辉手中的这件流光溢彩的兵器。
霜华逐日弓。
临渊断肠水作弓弦、天阴沧溟石为弓臂、万顷琉璃珠作箭头、丹穴五采翼作箭羽,黎山吞日骨作箭杆。甫一出世便遭遇七二天劫,成就半仙品阶,非阳神境界不能动用。
除却横连山脉上助阵的仙器,它便是天下第一弓。
即便越清辉并未带来配套的七支箭,但没有人可以忽略这柄弓本身的分量。
借羲和真火漂浮在魔脉上空,正压制魔脉的照羽忽而有感,转头向朝灵渊与越清辉的方向看来。这一瞬分心,让他掌心迸裂血色。
钟知明亦为半仙之器而惊。待看清越清辉手中之物,他冷笑一声:“霜华逐日弓之投影,羁羽剑之残影,两大久不出世的仙神之器在此同现,玄清剑派倒是看得起我。”
非阳神不可动用的霜华逐日弓到底没有被金丹小辈带来此地。玄清剑派曾出过一个惊才绝艳的炼器师顾行止,以投影的方式借用霜华逐日弓的部分力量。
所以在看见越清辉的一瞬间,钟知明便认定了照羽的身份。若非有前人在此,玄清剑派怎敢派一个金丹小辈只以一个仙器投影就上山?
“但即便有霜华逐日弓的投影,你们又能如何?”
再强的法宝神兵,没有足够修为支撑,不过是浮华朝露,转瞬即逝,恒难长久,自也不足成事。
就像现在的照羽,肉体凡胎,无修为傍身。即便有惊天剑道与羲和真火又如何?终究只能被牵绊在此,无力再出手对付他了。
钟知明再催动体内隐藏的魔力,经脉不断扩张,这极端的痛苦换来苦槐山下魔脉共鸣。随着天地元气为魔脉吸收,魔气浓度疯狂提升,黑雾成云越发遮蔽天空,昊阳被隔绝在此方阴晦之外。
而在魔脉裂隙之处,隐约有绝壁颓流,犬牙差互之恶景。
临渊。
这两个字忽然出现在照羽的脑海里。
照羽一手控剑,借无双霸道的剑意压制魔脉气息延缓魔化,以免影响中州灵地;一手掌火,以羲和真火之特性焚烧外溢魔气。
剑域是独立于修真界的特殊空间,但地脉魔化,已经与修真界有了相当程度的连接。在此他虽然依旧可以避开天道的眼睛,动用一部分力量,但也是因此与羲和有了距离。
羲和之力无远弗届,但他的身体还无法承载真火火种。
时至今日,他身上也只有羲和的虚火火种。羲和真火的力量同样被限制。
后继无力,是他此时最大的弱点。
钟知明冷冷地看着他:“倘若没有羲和之力,你还握得住剑吗?”
照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神色不变。但任谁都能看见殷红的血正顺着金色的缎带流下,滴在剑影锋刃上。将纯粹的金染上一抹猩红。
“你可以动手。”照羽平静地说道。
钟知明冷哼一声。
悲死剑折,他确实还有一张底牌,但若是用在杀照羽,那么剑域之外那个疑似鹤云仙楼出身的修士便再无顾忌。那人迟迟没有入剑域,无非是要为给照羽留一条后路。
一句话断了话头,照羽没有再理睬钟知明,转而看向越清辉:“听清楚我的话。”
“日月始周之际可明大道之理,春为阳之始,阴极而生寒,寒则杀物。”
“正值惊蛰第二候。”
“太阴月华之子,可懂天云坠日之道?”
逸品三阶,天云坠日。
本就是为破愿织城而来,越清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虽是初见,但照羽身上的羲和真火与羁羽残影足够越清辉对其投以完全的信任。哪怕他本已经打算使用《月晓逾明》一章,哪怕天云坠日对他而言会损伤本源,但既然照羽开口,他只会坚定点头。
是职责所在。
“晚辈当全力而为,必不负所托。”
照羽无意让一个小辈拼命,他的目光转向朝灵渊:“灵渊,劳你助他一臂之力。”
朝灵渊身上灵力残留不多,但极为精纯。尤其是他境界仍存,灵属云水,恰好符合霜华逐日弓的要求。只不过他此次出手,便代表着无力制衡钟知明最后的手段。钟知明极有可能在越清辉动手前抢占先机。
所以钟知明并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
朝灵渊点点头:“我在,你不必分心他顾。”
他很清楚照羽现在需要什么,遂将离珠与鬼以袖里乾坤一同收走。玉佩撤下屏障,缓缓落下时不断渗出黑色细沙。
聚沙成箭。
“杀念之箭。”越清辉认出此物,心中诧异。
“金丹小辈,莫丢了性命。”朝灵渊说罢,身影倏动,再现,已然一掌击中越清辉的心脉。
“嗡”的一声在越清辉脑海里回荡,震得他心口剧痛。随即精纯的云水灵力不顾功法冲突,强行灌入他的心脉,以渗透的方式融进他体内的灵力。
他克制住想要反击的本能,死死握紧手中剑,闭目承受功法冲突下灵力的失控。所幸太阴月华之体与朝灵渊云水心法属性相类,尚能承担。
境界压制,让越清辉险些迷失在随即而来的强大中。但手中剑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回神,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力量,不可沉溺。
他利用自己的体质,熟练又艰难地消化这股远超想象的力量,最终将其汇聚保存在右手经脉处。
越清辉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线,声音沙哑:“多谢前辈相助之恩。”
朝灵渊松开手,不由得感叹道:“太阴月华之体,果真玄妙。”
果如所想,越清辉虽然境界不高,但体质特殊,能承载并非同根同源的力量。
太阴月华,天生的逆鼎炉体质,可以承载世间一切阴属力量,也可以无视境界夺取阴属修行者的修为。若是辅以《纳灵》、《决云》等专门吸收他人修为的心法,其潜能难以估计。
即便是在遍地天材地宝的修真时代,这种体质的修士也相当稀少。并非只是因为体质罕见,更多的还是因为这种体质想要顺利长大,对天材地宝和元气浓度的需求超过了世上绝大多数宗门的能力。
而灵寂两千年,修真界只有两个太阴月华之体活到了成年。现在,出现了第三个。
玄清剑派用来养越清辉的资源怕是足够堆出三个分神。即便是为了霜华逐日弓而培养,这也是相当不划算的买卖。何况越清辉显然是走的剑修之路。玄清剑派倒是大手笔。
除了越清辉本身,越清辉体内的另一股灵力,虽然质量上稍逊色于朝灵渊,但数量更胜一筹,足够维持霜华逐日弓投影的消耗。
玄清剑派对愿织城的重视在朝灵渊意料之外,而钟知明看起来并不了解太阴月华的特殊性。这倒是方便了许多。
待杀念之箭消耗,钟知明便不需要再顾及剑域之外的动向。但……或许也用不上这第三支箭了。朝灵渊微微一笑。
越清辉消化力量之后不再多言,目光看向剑域上空的阴云。
他是用遁术强行潜入苦槐山的防御,而照羽等人应当是强闯。转烛灯海的气息消失后他便立刻送出讯息给附近的玄清弟子,随后通过力量不完整的七象菩提杀阵,以玄清之前所得信物取捷径来此。
早在来此之前,他便已经得到情报,此地主人极有可能与悲死剑关系密切。当年悲死剑与渡苦大师一同失踪,燃叶七亭日日只念一句天意,便不再追查渡苦大师下落,一心备战仙魔战役。
但玄清剑派不可能坐视渡苦大师的莫名失踪。失去燃叶七亭的助力,道脉修士想要寻一个隐世多年佛脉的居地走了几趟歧途。在付出六位修士的代价之后,终究是得到了真实可靠的情报。
此行琨瑶的智囊为他安排好最合适的计划,只为能够做到除恶务尽的同时,又保全自身。
又特地寻上久不出世的长辈,借来“哀”之意境。同是五境,虽然比之悲死剑稍有不足,但能够拖延悲死剑的即死之招,让他能发动霜华逐日弓。
却没想到遇到了意外之人。
不过师门准备并非无用。如朝灵渊所想,越清辉婉拒了杀念之箭。
他既然带来了弓,自然也带来了箭。
朝灵渊微笑着将箭握在手中。
杀念之箭是一张好牌。而玄清剑派既然将太阴月华都送上了苦槐山,又怎么可能将第二张牌寄托在不可知?
钟知明脸色一变,一句你们诈我险些出口。他当即不再犹豫,立刻灵识传音,驱动坍圮佛塔中那张底牌。
废墟中的汲永年并没有昏迷,但是他没有挪去那些碎石。直到钟知明召唤他之前,他都在想一件事。
如果他放任钟知明死去,他可以得到渡化吗?
或者第二次背叛救命恩人,只会带来更深的沉沦。汲永年在心中问早已经亡故的渡苦大师,却寻不到一个解答。
他曾经欠了钟知明一命,于是背叛渡苦大师,将他的命递到钟知明剑下。被愧怍折磨的岁月中,他再一次接受钟知明的救赎,沉溺在檀心魔火中忘却自己的罪孽。
从俗世而论,他又欠了钟知明一条命。
就这样死去吧,在这个契机。他没有勇气自尽,也没有勇气反抗。不如就此死在这场动乱里。
就在他的气息衰弱到最低点。来自钟知明的召唤让他惊醒。他颤抖着嘴唇,在钟知明冰冷地催促中,再一次爬起来。
报恩,最后一次报恩。
照羽听到了一阵钟声。
而在同时,越清辉已经动手了。
少年剑修双指并拢,点上眉心,自识海缓缓引出一股五境“哀”之道。
骤然间冰霜覆满他的周身,发梢衣角霜华摇落,衰草地上一片银白。
哀莫大于心死。以“哀”对抗“悲”,夺取悲死之死道,是玄清剑派的解法。而这道哀之意境,在越清辉咬破舌尖换来的心血引导下,成为一支枫色木箭。
越清辉并不擅长弓道。但霜华逐日弓也并不需要他会。
当他把箭搭在这柄流光溢彩的弓上,弦带着越清辉的手自发绷紧,弯曲。
越清辉体内的灵力只是一个呼吸就消耗殆尽,但箭身仍旧黯淡。随着师叔祖的灵力输入,箭身已经亮起盈盈光晕,流泻出元婴威压,周围愿织城修士见状纷纷后撤。
如实质的冰霜箭影重重冥冥,直叫人魂骨彻冷。
最后,属于朝灵渊的那细如丝缕却如海沉重的灵力也灌入了枫色木箭。骤然,宝物光华聚灵引气,浓郁如水。枫色木箭上霜白月光纵逸四横,照彻魔气诡谲。
这漫长的一切发生在汲永年的犹豫中,这短暂的瞬间只发生在照羽掌心的血再一次滴落的过程。
越清辉松手。
他腰间赤红软玉应声碎裂,一道连朝灵渊都为之瞩目的阵法倏然铺开,彻底融入地下。
而枫箭已出。
急景流年不过一瞬,追云逐日已在目前。
霜华逐日弓搭配天云坠日箭法,重障魔气破,满天阴云开!
箭矢飞至最高处,冰霜之力弥漫天空,竟是将羲和光辉冻结。
随即箭矢如流星陨石般直直下落,但其上所凝结的太阳光华,宛如有着一颗星辰的厚度。
这便是天云坠日。
天地间一切的光都在一瞬间中黯淡。
快不眨眼的一瞬间。
箭矢从天地之间强行破开一条接引日华的通道,那道三丈方圆连接天日与地渊的光柱出现在众人面前,宛如上古传说中鳌龟所驮之天柱。
此前三千六百塔佛光成金钵的场景在这天地皆动的一箭面前,不过只是沧海一粟,莹虫之光。
这便是仙器之力。不完整的仙器之力。围观者惊愕中失声。
魔化剑域之内,森森魔气本欲逆吞陷入颓势的羲和真火。恰在此时,天降一箭,引来明光耀耀。
火海得此之助,再次扩张至笼罩剑域,霎时间山峦倾覆,云天下垂,散逸魔气被霸道强悍的金焰压回地裂深渊。
魔焰于一鼓作气时遭遇重创,陷入颓靡之际,还未来得及等钟知明再引动地脉魔力,便见比之羲和真火更为璀璨的金光照眼一瞬,如惊鸿游龙直扑地脉裂缝最深处。
羁羽剑残影被照羽掷入地渊。
而来自汲永年的伏魔杵已经悬在照羽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