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失月曜对朝灵渊而言存在着不小影响，所以有人来到的时候，照羽选择为朝灵渊单独设置了一个隔音结界。
“何事？”照羽问道。
来人着玄色道袍，筑基修为，曾见过鬼。
春寒料峭，他拢了拢衣襟，道：“来讨一个人情。”
照羽等待他的下文。
相对沉默之后来人意识到这位羁羽剑主的脾气，叹一口气，主动开口：“日前在城外的无谗湖木棉道，我为弱水剑主拦住了鬼王剑终音。这份人情，我想阁下愿意代弱水剑主偿还。”
他倒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羁羽剑主身边的鬼童就是大名鼎鼎的弱水剑主，但在见到鬼王剑终音那副神情时，已经了然。
殊连城手里的情报对他向来是予取予求，而鬼王剑终音，或者说秦钟，和玄清剑派的恩怨经过二十年前那一战，不说人尽皆知，也早就不算什么秘密。而归玄客三字，也点明了秦钟对思远道做了什么——对南州局势有所关注的人都知道，十七年前鬼王剑终音身边多了一个以凶狠残忍出名的鬼将归玄客，喜食金丹，吞元婴，对人族的手段格外激烈。
在四年前的鬼族内乱中，归玄客为保护鬼王剑终音而死。剑终音如断一臂，兼之势力大损，几乎一蹶不振，而后又不知得到了何处助力东山再起，与殷九吟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很多人都以为剑终音能在没有鬼池的情况下那么快恢复力量是因为他把归玄客吞了，却没想到归玄客并没有死。
甚至正在中州。甚至其前身乃是仙道再光风霁月不过的弱水剑主。
而弱水剑主既然跟随在羁羽剑主身边，若非是后者顾念同门情谊，便是后者也怜悯宝剑蒙尘，侠者失道。所以玄衣修者想，除了那位名叫朝灵渊的神秘人物之外，弱水剑主的人情是唯一能请动羁羽剑主的理由了。
鬼王剑终音固然强大，羲和真火却克制一切鬼祟邪物，举手之劳，这位羁羽剑主想必不会拒绝。
然而，本是有七分把握的修者迟迟等不到羁羽剑主回应，一时间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照羽此时此刻的念头，却非是如修者所想正在权衡利弊。
他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一件是弱水剑，他答应朝灵渊要给小远的拜师礼；一件是他新收的弟子，似乎下落不明。
绮夜合身边并没有小远。
而他们之中，向来是朝灵渊更关注小远。
他偏过头看了安静入睡后显得人畜无害的朝灵渊一眼，对玄衣修者道：“你要我做什么？”
这便是答应了。修者松了一口气，再开口时有几分已经无法掩盖的焦急：“恕在下无礼，希望阁下能借一缕羲和真火。”
“作何用途？”
“救人，救数千沦陷鬼地的凡人。”修者道。
照羽抬起手，从满天曦光中抓取一缕，抛至修者面前。
“只能存在三日。”
“足够了，多谢剑主。”
修者早有准备，取出一个冰匣将真焰保存，深深一礼后，身体虚化若云烟，融入天地流风之中，一如来时的悄无声息，去也匆匆无痕。
魔修、地渊、剑宗、天澜城、鬼王、黄泉道、顺天道修士，以及功法与朝灵渊同出一源的修者。一系列片段串连，照羽低头看向熙熙攘攘的天澜城。
以他的高度去看天澜城，车如流水，人渺如蝼蚁。此时的天澜城有几道气机格外明显，仔细数来，是天澜城主、绮夜合、凌沧州、书画坊坊主，以及日前在小远和仙宗弟子对战时出现过的紫衣男子。
相较于四方剑会时，已经有很多人的气息消失。或者是离开，或者是死去。在修真界，生死是最寻常的变化。
但始终有人会为了旁人的生死奔波劳碌。
照羽放任身后之人静立，良久才开口道：“郁结之态，是败了？”
少年样貌的鬼族语带苦涩：“我没赢，他没输。”
秦钟只是受了重伤，但有鬼池在，作为鬼王要恢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越清辉和燕子衿的根基之损却是不可逆的，何况越清辉仓促入元婴，定道无情，一身仙骨染毒；燕子衿更是下落不明，连剑宗的寻踪觅影术都失效。
只有他，不仅没有死，境界恢复到了元婴，弱水剑也寻回，似乎是赢了。
但无辜之人受己牵连，如何算赢？
照羽并没有问他去做了什么，又为何气息大变，只淡淡道：“继续修行，总会赢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给了鬼族信心，他点点头：“下次再见面，便是了断。”
“在此战中，北州刀修燕子衿为护我而下落不明，希望师尊能关注一二。越清辉为护我又身染剧毒鸩香杀，弟子斗胆想请前辈走一趟，为清辉解毒。”
“我会注意和转达。”
“多谢师尊与前辈。”鬼族松了一口气。
“还去兰台书院吗？”照羽问道。
“弟子本想先等清辉和燕子衿脱离险境再去，但凌沧州道此事后续他会接受，让我离开天澜城，以免……漏泄行踪。明日兰台书院的客卿要回书院，绮夜合会为我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以学子身份同他们一起走。弟子此来另一件事便是同师尊与前辈道别。啊，对了，这是前辈嘱托弟子从鬼王处取来的千日醉。”
鬼族将东西送出。
“嗯。”
“道长且阻，祝师尊与前辈一路顺风。”鬼族看了眼朝灵渊，很快将目光收敛，没有惊醒对方。
“嗯。”
冷冷淡淡不带没有任何情绪的应答，似乎比定道无情的越清辉还要不近人情。鬼族心知自己该离开了，但他依旧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还有何事？”
“师尊……可有话要交代弟子？”鬼族犹豫片刻开口道。其实在奇水大泽的时候他骗了照羽，他与他的师尊并不算熟悉，连师徒之名都只有那句“找到你的剑，便是我的弟子”。他对照北极的了解更多是在师姐师兄们的口耳相传中得来。
真正当面喊出这句师尊，又得到回应，还是在贩花街上，朝灵渊的推动下。
“等你想通了，来找我补剑。”照羽想了想，补上一句，“记得带上材料。”
朝灵渊的剑材已经很难找，他不打算花太多时间在其他的剑上。
小远眨眨眼，笑了起来，总算又有几分昔年仗剑游天下的意气神采：“前辈所需要的剑材弟子也会留心的。弟子会早日完成修行，定不负师尊期望。”
“师尊，前辈，再会了。”
待鬼族离开，祭花台重归宁静。风流云散，元气凝成的桃花也渐渐消失，复归往日冷清。
照羽又坐了很久。
直到朝灵渊醒来，问他什么时辰了，他才从漫长的游思中回神。
“日昳，未时。方才小远过来，让你我去一趟越清辉那边。”
朝灵渊歪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顺便听他讲完方才发生的事情，忽而笑道：“你还真是不得闲，我有点好奇以前你在玄清剑派的生活了。”
“我忘了。”照羽如实说道。
“那你呢，你对我好奇吗？怎么也不问问我让小远去做了什么？”
“你想说吗？”
朝灵渊道：“你既然不问，我自然没有说的必要。走吧，去看看清辉那孩子。”
他一步踏出，流云团聚而来，化作一条云毯，延伸到了照羽足下。
玄清剑派驻地。
临山靠水之地，景致怡人，又可以纵览城主府所在位置。这里留守的弟子不多，个个皆非寻常，在巡逻的默言堂之前更早注意到祭花台方向降落的云毯。面对仙宗术法，剑宗弟子心中提起十二万分的防备。等看到是照羽和朝灵渊，又立刻放松神情，热切地上前来将两人迎入后院。
抢到引路机会的弟子性格活泼，身上伤势未愈，嘴上一直没有闲下来，各种试图和照羽聊天。见照羽始终神游状态，便和朝灵渊聊了起来，顺便解释越清辉的伤势不算严重，只是被无情道影响，状态不佳。
等弟子聊到琨瑶的三千桃华时，照羽忽然开口问道：“那些桃树都是在升灵历栽种的？”
剑宗弟子的情绪顿时高昂：“禀剑主，是的，传闻那些桃树都是祖师亲手种下，算一算年纪可能比师叔祖们还大。”
照羽于是对朝灵渊道：“灵族有共感神通，你可以亲眼看当年往事。”
剑宗弟子并不清楚他们的话题，但看出来照羽对琨瑶峰有兴趣，便又多说了几句，直到把人送到越清辉的院子前才恋恋不舍地住口离开。一步三回头，落在照羽身上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敬与憧憬。
朝灵渊心道剑宗对羁羽剑主的狂热果真是自上而下一以贯之，面上说道：“也没有那么好奇。”
照羽觉得朝灵渊的态度很矛盾。
刚出来的绮夜合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看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但也无意多言，匆匆将两人带到越清辉的榻前。朝灵渊顺便向案前抬起头来的昼浪歌点点头，以示问候。
凌沧州不在，想必是在处理小远的后续。谢浮名在，但状况不佳，显然也是刚刚解毒，正坐在案前等昼浪歌写下的丹方。
照羽很有自知之明的把位置让给朝灵渊，自己走到了一旁。看到越清辉，他想起之前朝灵渊所说的乐谱，正好取桌案笔墨默写。
朝灵渊仔细打量越清辉，剑修正在榻上闭目打坐，周围笼罩着几个阵法，隔绝内外影响。看手笔倒像是他自己布置用来避免外界打扰的。
越清辉的状况不像小远说的那么糟糕，也没有方才引路弟子说的那么轻松。
越清辉身上异状是在回到天澜城后突然爆发的，而除了最开始七窍流血的惊人变化之后，现在只剩下气血不稳，经脉错位这些都微不足道的问题。
每个修行境界的突破都会带来易筋洗髓的变化，金丹至元婴自然也是如此。但太阴月华体太过特殊，鸩香杀的毒性被这具躯体吸收，又经过境界突破的洗礼，已经完完全全与越清辉融为一体。除非越清辉直接选择夺舍换躯，这副不仅融合鸩香杀，还融合越清辉曾经接触过的一切灵物毒物所包含药性的毒骨，会伴随他的一生。
“运气倒是不差，也是因祸得福了。”朝灵渊道，“只需要再服下十二种鸩香杀级别的毒物，他体内状况就能完全稳定。”
“道友果真与小远说的一样，精通毒理。不过此法是否太过冒进？太阴月华体毕竟特殊，若是再发生一次鸩香杀的情况，对于境界不稳的他而言太危险。何况还是十二种毒物。在下还是更倾向维持现状，等他境界稳定后再以赤松清尘丹慢慢祛除毒性。百年之后，他就又是纯粹的太阴月华体。”刚刚把谢浮名需要的丹药清单写完的昼浪歌说道。
“赤松清尘丹？”朝灵渊面露好奇，“这就是他还能维持周天运转的原因？”
昼浪歌点点头。绮夜合见状立刻向朝灵渊递出昼浪歌之前交给他的赤松清尘丹。
朝灵渊带上软玉手套，捏起一丸细观。丹砂颜色，丹表粗糙，丹气呈霭，内有细密颗粒悬浮。
“很特殊的丹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形态的灵丹。”
昼浪歌解释道：“此丹是天衣生缘崖十二年前研制而成，效果单一，只能用来解跗骨毒，胜在足够温和，凡人服用亦无大碍。可惜材料难得，丹方尚在改进中，故而崖外之人尚不止此丹存在。此番也是凑巧，我本是为了另一个病患带上此丹，可惜对那位病患无用，倒是正适合越小友。”
“此丹虽然玄妙非常，但对清辉而言，却是取命之物。”朝灵渊道。
绮夜合眼皮一跳，迅速走到越清辉面前搭脉。
昼浪歌作为医者，在此刻比绮夜合更冷静：“这要从何说起？”
“昼道友可曾听闻毒道有一本秘录，名为《枭獍鸩毒猜》。我曾得机缘翻阅此书，其中第十三猜，便是传说中的可纳化万毒的幽华体乃是由太阴月华体转变而来。”
昼浪歌面露惊色，他是为朝灵渊看过《枭獍鸩毒猜》此书而惊；绮夜合则是为幽华体而惊。绮夜合不曾听闻过毒道目录《枭獍鸩毒猜》，却也知道毒师梦寐以求的幽华体代表的含义。拥有幽华体，世上一切毒物都不再是威胁，而是其臂助。
“书中提及其转化过程不可逆转，若有逆转，只会毒散人亡。而我观清辉的状况，虽然如今只有气血不稳经脉错位的异状，但随着他根骨中毒性散去，他本就所剩不多的寿元也正在缓慢流失。只不过太阴月华体和元婴境界确实强大，尚且能维持他的生机。”
昼浪歌紧蹙眉头，取出了一面镜子。
朝灵渊认出镜子来历：“这便是天衣生缘崖传闻可以预测未来的观世镜？”
“预测未来谈不上，但此物能帮助医者试错。”昼浪歌说罢，丹剑出鞘，化作一支玉笔；又将此镜在越清辉面前一照，然后以玉笔蘸自身心血为墨，于镜上写下越清辉的名字与生辰八字。
随后他接过朝灵渊手中赤松清尘丹直接服下。
屋内众人立刻看见昼浪歌为镜光笼罩，身型变化，变作越清辉的模样，甚至连越清辉血肉重生后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斑都仿造得一般无二。
“越清辉”直接削去了臂上一段血肉，露出墨绿色的毒骨。赤松清尘丹以千百倍的速度发挥效果，很快“越清辉”体内毒性散去，毒骨向莹莹玉白转化。就在毒骨完全转变成白骨时，“越清辉”的气息忽然溃散，灵力四下乱走，在体内横冲直撞，体表不断鼓涌大包。
“越清辉”向绮夜合又讨了一枚赤松清尘丹。
绮夜合面色难看：“不必再试了。”
“越清辉”摇摇头，执意伸手。他的手与手臂上经脉鼓张，几乎要浮出肌肤，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爆裂。令人见之不忍。
此时此刻的绮夜合仍处于丹药压制下，唯有众生道影响性情。悲悯之情作用下，他做不到递出这枚丹药。
始终不语的照羽开口道：“给他吧。”
绮夜合看向他。
照羽道：“不要让他功亏一篑。”
绮夜合沉默妥协。
第二枚赤松清尘丹服下，加上真正的越清辉本就已经服下一枚丹药，三重药效在“越清辉”体内爆发——
满室血肉飞溅。
镜光消散，血肉模糊的景象散去，只留下面色苍白的昼浪歌站在原地。绮夜合立刻上前将他扶到一旁坐下，谢浮名配合着打出几道凝神定意的术法落在昼浪歌身上。昼浪歌闭上眼缓了缓，才看向朝灵渊：“越小友的太阴月华体本已经趋于成熟，但鸩香杀和破境的接连影响，使其向另一种方向转化，这方向或许就是道友所说的幽华体。进入转变过程之后的太阴月华体等于要重新成熟一次，此时它不再需要阴属灵物，而是需要毒性足够猛烈的毒物。”
他顿了顿，给自己服了几种丹药后继续道：“太阴月华体的成熟需要海量的天材地宝，而二次成熟的需求量并不大，只需要品阶能跟上，三种剂量合适的毒物便能让越小友性命无虞。”
“若是总数达到十三种，便有可能成就幽华体。”朝灵渊道，“除了体质以外，他本身天赋极高，又曾接触过半仙阶法宝，前途不可限量。”
始终没有开口的谢浮名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前辈，剑宗只需要清辉安然无恙。”
可能，可能。剑宗赌不起这个可能。
昼浪歌同样道：“道友所提的十三种，到底是太冒险了。即便是太阴月华体也经不住连续十二次的剧毒。”
朝灵渊道：“你们都错了，正是因为他有太阴月华体，才应该趁此机会彻底消除这些隐患。今后他要承接执剑主的位置，需要面对的敌人只会多不会少，提前在有师长护持的情况下冒险，总比将来作为执剑主站在所有人身前时再冒险要好。”
三人皆看向绮夜合。这里只有绮夜合是越清辉名正言顺的师长，只有他能做决定。
绮夜合按着头，剧烈情绪转变中被丹药压制的另外两种剑道力量开始浮现，影响着他的决定。
最后，他哑着声音道：“辜负前辈好意，但剑宗需要的是能活下去的太阳月华体，而非一个有可能的幽华体。至于太阴月华体的缺陷，剑宗会尽力弥补，绝对不会让清辉再遭遇昨夜之险。”
朝灵渊看了眼闭目打坐，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外界谈话的越清辉，不在意地笑了笑：“无妨，我也只是提出了我的看法。这里正好有三种逸品毒，我同阿羽即将离开天澜城，清辉的后续恐怕无暇多关注，若是遇到麻烦，可借此物传讯与我。”
他将几种毒物和一式三份的信物一起留下。
当绮夜合将朝灵渊和照羽送到门口的时候，仍旧在表示歉意。对于他而言，朝灵渊是好心前来帮忙，实打实救了越清辉一命，他却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实在失礼。
众生道影响下的绮夜合语气温软，态度温和，举止循礼，与往日形象截然不同。但那些奔着照羽偷偷出现的琨瑶弟子竟是无一人对此有反应，显然是习以为常。
倒也有趣。
而对于绮夜合满心愧疚的原因，朝灵渊是当真不在意。
毕竟……真正的选择权是在越清辉身上。
朝灵渊淡淡一笑，告别了绮夜合。
天风灵舆行于云间，向道缘城而去。
照羽忽然道：“越清辉没有入定。”
朝灵渊抛着绮夜合交给他的储物戒，闻言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随即调侃道：“绮夜合的五境比越清辉的元婴还不稳定，剑宗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乱来。让我猜猜，不会都是你教的吧？”
越清辉听得到他们的交流，只不过无情道心境让他的心古井无波，引不起半点气机变动。昼浪歌全部心思都在朝灵渊的话上；谢浮名本身状态不佳，兼之心事重重，他们两人没有察觉到都是正常的。但绮夜合不应该察觉不到，他本身就是最了解无情道的人之一，心境也非此时的谢浮名一般不稳。
唯一让他没有注意到越清辉反应的理由，就是绮夜合所修行的道存在很大的问题。
借剑行道。
绮夜合的修行之法。他修的是道，不是剑。
玄清剑派的修士主要分两脉，掌门的道修，琨瑶的剑修。其余弟子也基本上都归于这两种范畴。终夜是琨瑶亲传，却是独辟蹊径，道在剑之前。他所拥有的，正是是楚歌、叶秋瓷和江晚予三个人的剑道。
他悟的是道，学的是剑，道是他的，剑却不是。
照羽道：“我不曾乱来。”
然后又道：“六境无望。”
“其实如今的修真界本就没几个六境，三种五境剑道足够他施为了。这么一看，倒也不算很乱来。”此时朝灵渊反而开始站在了绮夜合那边，“毕竟玄清剑派也确实没什么人了，他若是不顶上来，不提如今天澜城恐怕会成为魔修的自留地，或许早在二十年前，横连山脉就会失守。你我恐怕也没有机会再在这个时间点醒来。”
照羽若有所思。
朝灵渊总结道：“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算是好人。虽然做出的选择傻了点，倒也算是可爱。”
“你喜欢人族，可是因为他们的这点可爱？”
照羽道：“不算喜欢，只是不忍见其死。”
朝灵渊失笑：“像你的回答。”
“不过，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喜欢希望越清辉成为幽华体吗？”
这是和之前相似的问题情境。
照羽学东西向来是很快的，所以这次他换了回答：“为何？”
“其实理由很简单，在不久的将来，横连山脉会有一场劫难，而幽华体将会是仙道损失最小的化劫手段。不在越清辉无情道未稳的时候让他成就幽华体，真等到他那颗无情道心稳固，横连也好，人间也罢，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动容。”
“毕竟，他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选择锚点。”
越清辉的突破于思远道，是恰到好处；于他本身，却是操之过急。
正如朝灵渊所言，越清辉的选择，绮夜合的选择，都很傻，但也确实都是世俗意义的好人才会做出的选择。
只不过纯粹由心做出的选择并不一定会结出善果。
没有锚点的无情道是什么样的？
史君当日所言灾厄景象在朝灵渊脑中一闪而过，他垂下眼帘，凝视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分明人身，他却好似看到了那张黑白獬豸面具。
他忽然道：“无论何时何地，你不要放开我的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抛出，默契再次失效。照羽凝视着朝灵渊，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起身从朝灵渊对面来到他身边。
他扣住了他的手，询问道：“这样吗？”
茶水中虚幻的倒影散去，只留下水雾后一双莫测的眼。
朝灵渊轻轻点头。
“对，就这样。”